宁休静静地开着车,速度不快也不慢,他安静地看着前方,明雁也安静地看着前方。路程不长也不短,他们却始终没有说话。
到明雁的住处时,他知道自己应该开门下车,却不知为何抬不起手去打开车门。
宁休却低头轻声一笑,随后自顾自地开口:“这一年多来,我每天都在想到底是为什么。现在知道了,却宁愿不知道。”
明雁坐在一边,没有任何声响,只听他说。
“明雁,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知道明雁不会回答,自嘲笑道:“你有你的家庭需要守护,可是明雁,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也有我的父亲与母亲。我不会愚孝,却也不会不孝。我的父母有他们的原则,一直尽力做到最好,希望能够担起一切属于他们,甚至那些不属于他们的职责。我也和你一样,从小便将父母的处事风格当做人生态度的标志。
我一直不希望你长大,可是你的确一天天地在长大,我一直希望你能够受我庇佑,甚至希望再没有其他人能够看到你,希望你眼中只有我,希望你信我依赖我。可是我知道你有你的人生,你有你的秘密,你有你的空间。
我曾以为不论如何,你会一直信任我,会一直愿意与我面对一切的困难。我也以为我值得信赖。
呵——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相信我的品格,相信我的家庭,何至于此。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应该为了保护你的那份自尊心,而装作在你十六岁那年才认识你,也不应该装作从不知你家中的事。甚至更不应该向你隐瞒我早已在我父母面前出柜了的事,我只是不想你再受过去那些事qíng的影响,只是希望你能够过得更加轻松、快乐一点。也只是太过自信了点。
明雁——”宁休一直在静静地说,似乎也并不需要明雁的回应,只是这次他叫了明雁的名字后,转过头,认真地看向明雁。
明雁的双手微微颤抖,他不敢与宁休对视,却还是隐隐地咬牙,回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宁休的脸,他的双唇也在微微地颤抖。
“当初我说我没答应分手,那就不算是分手。”
明雁感觉自己五脏六腑似乎都在颤抖。
“我现在答应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宁休面上带着微笑。
明雁痴痴地看着宁休的脸,看着宁休脸上的笑容,那是放下一切的笑容。明雁收回视线,慢慢低头,看着平摆在膝盖上的手指,轻声应道:“好。”他伸手打开车门,他甚至不敢再回头看一眼,他知道,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不要再颤抖,他开口道:“对不起。还有,祝你幸福。”
“好。”身后宁休的声音gān脆又冷清。
瞬间,明雁想到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宁休的那个午后,他的声音就是这样冷冷清清地晕染在狭小的楼梯间内。时间竟是这样的快,十年已过。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还是回到了原点,虚线给他们开了个莫大的玩笑,绕了一圈剩下的只有虚无。
他的眼圈骤然红了起来,他慌张地深呼吸,迈出双脚,头也不回地往家走去。在他推开院门,还在院中时,他听到了车子启动的声音,他脚步一滞,到底转身往外看去,却连车尾都没看到,将将能听到已远去的车声。
他微微张嘴,呆在了原地。
宁休永远都比他狠心。
后来明雁再也没有见到过宁休。
他也才知道,原来过去一年多间不时与宁休的偶遇,都是来自于宁休的刻意,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偶然。宁休是真的放下了。
明思消失了一个多月后,出现在了明雁面前。
“明明。”他站在阳台上看书的明雁面前,轻声开口,声音中满满的歉意。
明雁抬头,冲他一笑:“坐呀。”
明思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这是明雁一年多前新买的房子,姑姑此刻就住在这里,这一个多月明雁也一直住这里,是南安旁的另一个小城,离的十分近,开车不需一个小时便能到。
“姑姑睡了?”
“嗯,妈妈最近身体还不错。上个月方市长联系过我,要来慰问妈妈,我婉拒了,这也是妈妈的意思。十几年来,爸爸终于被还以清白,妈妈已经很满足了。前几天带妈妈又去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医生说以后只要不再受大的刺激,妈妈会越来越好的——”明雁一样又一样地说着,说的均是好事。明思全听了进去,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明雁淡淡地笑着,经此事后,他真的长大了,知道了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有不能说的事。明思为他们一家付出了那么多,他怎么能够再让他多费心。尽管他的妈妈最近jīng神状态其实很不好,这一个多月来燕衡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只是不再与十几年前那般,受众人唾弃,而是终还清白,但当年的那番狂风骤雨依旧留在这对母子脑海中,本就身体不好的明澜子终究没有受住这份刺激,当晚就入了院。尤其事后,各路从前避之不及的“熟人”们纷纷联系他们,表示要来探望。
这些他当然不会再讲,他觉得有些讽刺的同时,也有些无奈。
说了片刻后,似乎也再无事qíng可讲,阳台上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明明。”明思再叫他名字。
“嗯?”
“对不起。”明思这些日子一直避着明雁,心中总是带着愧疚,尤其上周有小道消息说宁休已订婚后,他更加不敢来见明雁,今天下定决心才敢来此处。
明雁知道他说的是何事,放下手里的书,正色看向明思:“哥哥,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除了爸爸妈妈便是你,你一定不要再说这三个字。”
“明明,哥对不起你,没有弄清楚就自以为是,还胡乱行事,害得你也跟着我莽莽撞撞,我——”
明雁截住他的话:“哥,谁又能想到会是这样的呢,第一个发现那个小册子的是我,第一个去搜索调查那些人的也是我,怀疑不相信他的人也是我,如果我够坚定,你再如何说,我也应该坚定地相信他——所以,这些都只不过是我自己的原因罢了。”
“不,都是我的错!我太盲目自信,以为凭自己真的能做成事qíng。”
明雁低头笑:“舅舅和外公为了这事,暗中努力了十几年,如今倒下的那些人,那样厉害,其中多么艰辛你我都能想象得到。宋晖一直在其中帮着他们,帮着爸爸,帮着我们,我此刻只有愧疚,竟然怀疑他;也有高兴,原来舅舅与外公其实还是记得我和妈妈的,原来世上并不是没有人在乎我们。还有哥哥你,这么多年一直帮着我和妈妈,有这些,真的已经够了。”
“明明,宁——”
“哥,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这十几年来,妈妈和我都有些累了。等chūn暖花开了,我打算带妈妈一起去澳洲。”
“明明,宁……”明思知道他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还是停止了说话。
“以后也许不回来了。”
“移民?!”明思直接站了起来。
“嗯。”明雁却还是坐着,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明明……”
“想要把妈妈的病彻底治好。”明雁移开视线,看向远处,更何况,这份土地再没了值得留恋的人或事。
明思沉默了许久才道:“爷爷奶奶想见姑姑。”
“好,等妈妈qíng绪再平静一点可以吗?”
“好。”
明思走之前,抬头望向二楼的阳台,明雁趴在阳台上笑着朝他挥手。就像从前那样,笑得和天空中的太阳似的那般耀眼。
可明思心中却莫名地很难受。
明思还是扯出了一丝笑容。他终究没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小陆坐在明雁面前,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抽噎着说:“明雁,你又要走了吗?再也不回来了吗?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你不演戏了吗?”
明雁递给她面纸:“快别哭啦。”
“明雁你别走啊。”小陆的眼泪却止不住。
明雁不时给她递面纸,平静地说道:“工作室里的员工当时都签了三年合同,明年四月约满,他们我都挺放心的,就是你我最不放心了。小陆啊,你不适合做助理,不适合这个圈子,你还小,不妨回学校继续念书,我知道你爸妈从小就离婚,你一直与你外婆相依为命。这张卡你拿着,密码是你生日后面六位数,钱不算特别多,但足以让你继续读书,也能继续赡养你外婆,读完书呢,你找个正常的白领工作,朝九晚六有双休,那样才适合你这样的小女生,以后呢,找个对你好的男人。我在你老家有套房子,回头我过给你,以后我们小陆也是有房子的人了,大胆地挑男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也不要将就,大不了自己过,要以后在国内不开心了,随时来找我……”明雁慢慢地说着,小陆哭得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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