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在路灯下笑得十分温暖:“我知道今天堵车堵得厉害,也才等了一个多小时,我在车里等的,一点儿都不冷!”
望着陈昭的笑容,明雁心间的暖流愈发汹涌,有些明白为何这座陌生的城市会带给他在南安再也得不到的暖流,因为这里有他最难过的时候,有在他最落魄时帮助过他的朋友,有他的家人,有他的妈妈,有他的家,尽管只是租的房子。
陈昭拉起他的手:“快和我上车吧!我考了驾照,如今会开车了,瞧你手冷的!”
陈昭以前就很照顾他,她比他大三岁,一直拿他当弟弟。
明雁反手握住陈昭的手,跟着她往车子走。
陈昭一路叽叽喳喳,和他说这几个月的事,尽管明雁后来买了手机后经常通电话,却不如当面讲来得真实。也和他说他妈妈病qíng的恢复qíng况:“你跟阿姨今晚就和我们家一起过年吧!我们家都准备好了,我们家楼下有客房,你和阿姨也睡我们家,之前你租的那个房子就别住了,你现在可也是有钱人了呀。”她笑着回头看了明雁一眼。
明雁笑着说:“有钱人不至于,我这次回来有件事要拜托你,我想买房子,也不用多大。”这件事是他回来前就想好了的,这里的房价并不太贵,几千块一平米,他最近赚到的钱刚好可以买一个小些的。他再也不想让自己的妈妈只能住在两百块一个月的租屋里,住在连窗户都没有一扇终日yīn冷的屋子里。
“我就猜到!放心吧,我帮你办好。”
从小到大,明雁从未与他的妈妈分开过,世人都说妈妈过于溺爱的孩子往往不成材。明雁却觉得自己挺成材的,两年前他便就这么觉得,最起码在最绝望的时候,他还能记得他有妈妈需要养活与照顾,他不比任何人差。
那时候起,他就觉得世人的话,大部分,或者说全部,都是错误的。
这次是他与他妈妈分开最久的一次,他妈妈依然不能开口说话,依然下半身不能动。明雁独自一人与陈昭一家吃完年夜饭便回那间客房陪他妈妈,之前他刚回来时,他妈妈在睡觉。
这会儿他进来,他妈妈依然在睡着,他轻声走到chuáng前,坐在chuáng边上,看着熟睡的人发呆。他很感谢陈昭与他的家人,也许医者真仁心,能够真的对他的妈妈给予诸多照顾。年底明雁开始有了存款,尤其之前拍的一些广告,代言费纷纷打到了他的卡上,他再一笔笔地往陈昭账号上转。
陈昭曾提出过那些钱太多,不肯要,他还是源源不断地每个月地打。他相信世界上真有善良的人,他更相信,金钱关系牵绊下的善良更真挚。
也许小人之心,但他只有她了,他只有他的妈妈了。
他上半身趴在chuáng上,头发蹭到了她放在被面上的手,眼前是白色的chuáng单,整个房间安静地可怕,却又有些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发感受到了轻微的触碰,他立刻抬头。
chuáng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妈妈。”他轻轻唤了声。
chuáng上的人,虽然才四十岁还不到,眼睛却已浑浊,如今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顷刻间就流了出来。
“妈妈。”明雁抓起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下巴下,又叫了声:“妈妈。”
她动了动嘴巴,却无法发出声音,眼神染上几分急躁,被他握在手心的手,蹭着他的下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妈妈我长高了,上周量了身高是一米七三,你说你和爸爸都很高,我以后个子也不会矮,开始我还不相信,我想我以后一定长得比爸爸高,是吧?”明雁扯着嘴角笑:“你放心,昭昭都给你说了吧,我做明星了,多亏妈妈小时候教我那么多,现在都派上了用场,我又可以经常弹钢琴、敲架子鼓啦。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好,吃得好,睡得好,大家都对我很好,都很关心我,就像以前一样,你不要担心我。我能赚到钱了,过完年,昭昭就帮我给你买房子,妈妈我是不是很厉害?”说完,明雁弯着眼睛笑看着她,一脸的讨巧表qíng,就等着夸奖的模样。
她手摩挲着他的脸颊,无法说话,嘴唇拼命抖动,却依然发不出音节,她脸颊的肌ròu在运动,明雁知道她在着急,将她的掌心至于嘴唇旁:“妈妈你看,日子一天又一天的在变好,你要健康起来,等我再赚点钱,我就回来和你一起,再也不分开。我们去瑞士啊,去哥本哈根啊,去罗马啊,都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地方,好不好?……”
说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再次睡着。
明雁直起身子,转身走进这间客房自带的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特地没有卸妆,就是害怕多日没睡的疲倦面容让她担心,他拧开水龙头,一点又一点洗完脸上的那层淡妆。虽然还没有到生日,但过完年他已算大了一岁,其实还年轻,可多日未睡,眼袋依然很明显,脸色与唇色苍白得有些可怕。
刚刚他与他妈妈讲得有多积极多美好,现实便能有多消极。
怎么可能人人都待他好,怎么可能样样都顺心,甚至不顺心的太多了。只是他又能与谁讲,别人只看得到他的风光。很多事qíng,不身临其境,永远无法真切明白。直到这个时刻,他才发现那些一直支持他的女孩儿们是多么的珍贵与美好。
他又拧开水龙头,水池中放满了水,他将整张脸庞埋进水中,憋着气,大约过了一分多钟才将脑袋从水中抬起,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与唇色又开始红润起来,他对着镜子嫣然一笑,很好,他又是那个台上最耀眼的明雁。
已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这样子的行为,或许是他喜欢那一分钟的窒息感,又或许是那一分钟与水的接触,能让他的面貌瞬间jīng神起来?也或许是就那么空白的一分钟,可以让他暂时忘记现实中的一切,可以让他做一会儿梦,哪怕只有一分钟。
☆、十八
年初五那天明雁便走了,这次是毛小雨来接他的,陈昭开车将他带到一条小巷里,等毛小雨过来。他不想让工作中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住址。
明雁从自己贴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陈昭:“户口簿和我妈的身份证,还要什么你到时和我讲。”
明澜子。
这是陈昭第一次知道明雁妈妈的姓名,自从住到她家的小医院里,出于隐私保护,给明雁的妈妈登记姓名时,写的是她陈昭的名字。她拿着身份证若有所思,抬头看明雁时,明雁坦dàng地看着她。
陈昭知道,明雁将最后的底牌也透露给了她,这让她心里很感动,又有些难受。她张开双臂抱了抱明雁,半晌松开手:“明雁啊,你要加油。你本就应该被人围绕在中央。阿姨最近恢复得不错,可以先回去住一阵子。房子的事你放心,我尽快办妥,买能立刻jiāo房的样板房,买好后,我会严格选护工和保姆,让他们好好照顾阿姨,医生也会定期来做检查,这些你都放心。”
“谢谢你,昭昭。”明雁也不知还能说什么才能表达他的谢意。
陈昭握住他的手,看了看窗外,一辆车子已停在那里:“快去吧,阿姨我会帮你守得严严实实的,不会有人知道!”
“嗯。”明雁拿起身旁的背包:“昭昭,这一年我会很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再回来看你们。”
“忙点儿好。快赚够钱离开那个圈子吧,瞧你这脸色差的,你那天回来没卸妆我可看出来了!”
明雁惊讶于陈昭居然不执著于让自己做明星的事,但毛小雨已打来电话催,他只好又握了握陈昭的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下了车。
陈昭坐在车内,看着车外。天已黑,长高了不少的明雁背着一只崭新的黑色背包,戴着鸭舌帽,缓慢而又有力地朝另一辆车子走去。陈昭印象中,明雁的背一直挺得这样直,好像无论如何都压不垮。恍惚间她能看到半年前她在机场送明雁的样子,当时,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挺直背脊朝前走。如今,他还是他,他又不再是他,他长高了,他有了新背包。他的背脊却还是那样直。
她低头看手心里明雁妈妈的身份证和户口簿,打开户口簿,看到了明雁和他妈妈的出生地,看到了一个已被注销的户口。身份证上的他的妈妈美丽又端庄,即便只是证件照,从前陈昭就觉得明雁的妈妈如果没有生病,应该十分漂亮吧。
现在却觉得自己有点可爱,真正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会有那样不自觉透露出的气度,又哪里会在比赛里突然那样爆发,亏她之前还天真以为真的是天分。
明澜子这个名字,陈昭小时候就认得了,估计很多小时候学过钢琴的人都认得。她是音乐学院著名的教授,编过不少教材,演奏视频经常被老师们当做典范拿来放给她们看。
陈昭从小就厌恶弹钢琴,可大人们总觉得你需要会几样特长,送你去各式各样的兴趣班。但是陈昭小时候却是十分喜欢那位明澜子教授,她喜欢她的名字,她喜欢她弹琴的样子。至今她都记得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一幕,明澜子穿着长长的白色连衣裙,全身上下的饰品只有手上那一只玉镯子,坐在白色三角钢琴面前,面带微笑地演奏,仿佛世界就她一人,就她一人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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