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台上的第三人民医院的贺主任正在介绍他身边的主讲人:“今天我们有幸邀请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军医大学的陈廷延教授,陈教授这些年治疗了很多特殊患者,但是共xing与个xing辩证统一,我个人,每次听了陈教授的讲座,都受益匪浅,相信大家今天也会有很多收获,那么我就废话不多说,大家掌声欢迎陈教授。”
陈廷延打开面前的话筒,等下面掌声停下,才微微颔首,说:“今天能来到这里,给各位同僚分享我个人的一些经验,我感到十分荣幸。我昨天临时接到贺主任的邀请,让我今天和大家分享一下我这两年遇到过的经典案例,呵呵,首先感谢贺主任抬爱,其次,我感到压力挺大,因为,经典案例,参加各种研讨会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台下响起了善意的笑声,连安路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像这些专家,除了在大学任教,还要全国各地开会,本来待在医院的时间就不多,还得把人拉出来说“经典案例”,未免也太qiáng人所难了。
“……然后昨天挂断电话,我就在想,近几年我遇到过的患者,有没有让我印象深刻的,然后我还真想到一件,在这里和大家分享一下,本来我们研讨会也是最后一天了,大家就当听我讲个故事,希望这个故事,能够引发大家思考吧……”
“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前年,我们接到了通知,海军陆战队某师团的一个jīng英连队在四川一处丛林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据说那一次的任务设定是‘与上级失联后,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七日内穿越丛林到集合地点’,队员们被分散在丛林各个区域,他们身上的水和食物只够三天,这对于我们来说肯定是完全无法完成的挑战,但是对于海军陆战队的jīng英来说,却是他们必须克服的困难。
丛林不是人类的地盘,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有队员合流后遇到黑熊袭击,其中一个当场死亡,另一个重伤失去意识,刚好有一个通过足迹寻来与他们会和的队员,看到了被黑熊袭击后奄奄一息的战友,凭借一己之力杀了黑熊,当然也负了伤,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是在丛林里,外伤感染也可能成为致命伤。然后这个队员就带着负伤的战友,艰难地往他们的集合地点行移动。
讲到这里,其实大家会思考一个问题,在食物和饮用水不充足的qíng况下,在受伤的qíng况下,有没有必要,一定要带着重伤的战友,特别是,这个战友已经失去了意识的qíng况下,救人要紧还是保命要紧?
到最后,我们医院接到的患者只有一个,他送来的时候qíng况很糟糕,体温过低,伤口感染,各项生命体征都不明显,在直升机上心跳一度停止。但是其实,他身上没有任何致命伤,也没有病毒侵害到他的内脏。
后来我听参与救援的医生告诉我,他带着已经死亡了至少24小时的战友到了集合地点,救援人员到达的时候,他的jīng神和常人无异,甚至很亢奋,让医生快救他的战友,医生一检查,就告诉他他的战友已经救不回来了,他的心里防线瞬间崩塌,立刻就倒了下去。
后来他在病chuáng上躺了三天才醒过来,醒来后除了jīng神有些不振以外,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之后他在我们医院住了半个月,在他住院的期间,我负责监管他的jīng神状态,所以每次我第二天看他头天夜里的监控的时候,都会有种特别难受的感觉,二十五六岁的男孩子,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几乎是本能地,快速摆出防御姿势,然后意识到自己在医院,会保持着那个姿势发很久的呆,或者突然冲进洗手间里呕吐。
其实我想提出的问题有三个:
第一,从我们医生的角度,他绝对是有病的,可是他没有展现出自己的病态,而是把qíng绪压抑在心中,我们应该怎么做,是激发出他心中的‘病’,还是放任他自己控制;
第二,在杀死黑熊后,一个战友当场死亡,一个战友重伤,在那一刻,虽然他会心生悲痛,但他很理xing地放弃了已经死亡的战友,那么我们假设‘生的希望’是他带着重伤的战友同行的动力,那么,在这个战友已经死亡后,他为什么还要带着一具尸体到最后的集合地点?
第三,是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我们的心理防线有多坚固?很多时候,特别是我们医生,会觉得很无力,每个人承受压力的能力不同,一个训练有素的海军陆战队队员,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杀掉黑熊的jīng英,在见证战友死亡的过程后,他的心理防线都会被摧毁,那么面对已经被摧毁的心理防线,我们应该如何重建他们的jīng神家园?
……”
安路遥听着演讲,陷入了沉思,从读研开始就一边在医院工作一边学习,他遇到过很多jīng神病患者,甚至在这两年,他竟有一种奇怪的错觉——自己遇到的疯子比正常人还多。
有重度抑郁,非常安静,什么话都不说,却偷偷藏小刀来割腕的;也有需要镇静剂控制,一醒来就发狂殴打护士和医生的;有疯掉的哲学教授,被困在和现世理论完全相悖的自己的理论里,每次见到自己就要给自己宣扬他的理论,就像个邪教先知;也有受了qíng伤每天哭哭啼啼走不出来的女孩子。
让他们疯癫的理由有千百种,安路遥却不断地在吸收他们的故事。接受治疗有一部分好了,有一部分无论如何也无法治愈,就像院长说的,对于安路遥这种年轻人而言太压抑了,他们循规蹈矩地对病患进行治疗,可是改变病人脑子里的想法,这和摘除病人脑内的肿瘤是两个概念,成就感太低了,更多的,是无力感。
安路遥的父亲是个瘾君子,后期甚至出现幻觉,因为有前科,再加上家里没有关系也没有经济实力,戒毒所不同意保外就医,最后在安路遥高一的时候,他在戒毒所用牙刷自杀了。
安路遥痛恨瘾君子,也痛恨jīng神病,可他偏偏和自己过不去,当了一个jīng神病院的医生。没有伟大的理想追求,这只是生活而已。
对啊,平淡无奇的生活,怎样都好,已经渐渐地接受了成为一颗小齿轮,转动或者不转动都不会对社会这个大机器造成影响,可偏偏,那颗流星还是砸中了自己。
比中了五百万还要幸运。
可那是流星啊,要多狂妄自大,才会觉得,自己抓得住他?
作者有话说:……嗯,教授的故事是我编的……对,主角就是你亦辰……
肯定专业人士看来有不合理的地方,这是设定上的东西,对不起对不起,大家当小说看,不要要深究qwq拜托拜托【土下座】
第11章第11话
研讨会最后一天只有半天的安排,安路遥从医院出来就坐公jiāo去了趟电脑城,买了两个家用的摄像头,回了邱亦辰的家。
安路遥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他这几天一直在gān守株待兔的事,但是毕竟他不能24小时守着邱亦辰的家——那就安个监控,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24小时监视着邱亦辰这个家,可比自己有时间局限的守株待兔有用多了。安路遥监控的位置安得一点也不隐蔽,一个直直地对着大门,邱亦辰开个门fèng都能让安路遥逮到,另一个安在chuáng的对面,只要邱亦辰不在厨房和卫生间,就能够拍到。
安路遥安好监控,从冰箱里拿了盒抹茶冰淇淋来吃,一边吃一边觉得成就感爆棚,他想夺回主动权,他受够了醒来发现邱亦辰不在的那种失落感。
一连几天安路遥下班后都拿着笔记本电脑到邱亦辰家,32倍速快进这一天照着门的这个摄像头拍下的内容,看了几天,安路遥的心态有点崩了,除了自己和来这里打扫的大叔,画面里没有出现其他任何人。
大叔说得没错,邱亦辰根本不住在这里,他有自己的家,这个小房子,本来他就可来可不来。安路遥突然就在想,或许邱亦辰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妻子,甚至孩子,他会买下这间屋子,是他的执念,自己就是被他安置在这个屋子的玩具,所以不用被他考虑qíng绪,所以万不得让自己找到他。
可他妈拉倒吧,这么烂的一居室,想要做藏娇的“金屋”都不够格。
安路遥快进着看完大叔做完屋里的清洁,守着一动不动的画面,直到自己开门进了屋。
邱亦辰今天又没有来。安路遥生气地把电脑屏幕扣了下来,心里十分不慡,拿出手机翻了下通讯录,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陪自己喝酒撸串讲心事的人。
可安路遥心里很烦,但他还是拿着外套出了门。一个人去烧烤摊点了一堆烤ròu,让老板给自己拖一箱啤酒来。在老板同qíng的目光中,安路遥大口吃ròu,大口喝酒。
安路遥回家的路很漫长,跌得撞撞不说,还有些迷失方向,他在路边吐了三次,总算回到了邱亦辰的家,回到家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对着门的监控,安路遥气不过,把自己鞋脱下来用力地朝摄像头扔过去——没用的摄像头,我的邱亦辰都拍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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