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路遥喝了一口啤酒,问冯晟轩:“牧雨来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如何?”
冯晟轩眉头紧锁,说:“因为术后身体jīng神创伤,不能接受自己被摘除一个肾,qíng绪失控,所以才来我们医院的,一开始的确很bào躁。”
安路遥深吸一口气,有些艰难地说:“让他失去一个肾,我已经很愧疚了,他还要被关在jīng神病院十年……人一生中最好的十年啊,他每天看到的只有白花花的墙壁,和防盗网固定的窗户……我要是不知道,那也罢了,这份罪恶感我藏着掖着,良心不安地活着,可我知道啊,我知道了,我还能坐视不管吗?”安路遥看着冯晟轩,qíng绪有些激动:“我一想到,他现在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我……”安路遥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就流了出来:“我堵得慌啊!”
冯晟轩叹了口气,劝安路遥:“好了安医生,吃菜。”
作者有话说:是的,我改文案了……之前那个不明所以的文案,看了十几天,我总算忍无可忍了……
第19章第19话
安路遥喝得有点多,像对神父忏悔一样,跟冯晟轩忏悔了很多,虽然有些醉了,但安路遥还是借着去洗手间的空档买了单,以至于冯晟轩准备买单的时候,听服务员说已经买了,目瞪口呆地望向抱着酒瓶还在流泪的安路遥——这家伙悲伤得都成天地间遗世独立的小王子了,竟然还有心思抽空去把单买了?
冯晟轩觉得安医生有点有趣。
安路遥一个人喝了8瓶啤酒,虽然是醉,但是没吐没晕,酒量了得,站起来也能走路,虽然有点走不稳。冯晟轩要送安路遥回去,安路遥拒绝道:“挺晚了,我打个车就回去了,又不顺路。”
冯晟轩说:“买车就是为了方便,我开着车去哪儿都顺路。”
安路遥用力地推着冯晟轩说:“不用!我打个车就回家了!你送我回去了再回你家,多耽误时间!”
看安路遥态度很qiáng硬,冯晟轩也没有qiáng求,说:“那我陪你打到车再走吧。”
安路遥歪了歪脑袋,有些不可思议:“我一个28岁马上29岁的男人,你还怕我被人拐了不成啊!”
冯晟轩笑道:“那是,安医生可是我们医院的男神啊,不能送男神回家已经够不懂事了,还放着男神自己打车,我怕遭天谴啊。”
安路遥嫌弃地挥了挥手:“去去去,快走快走,你再这样,我可发酒疯了啊!”
安路遥回到家抱着马桶把胃都快吐出来了,他突然想到自己读书的时候,为了把邱亦辰骗到自己身边,刻意和人拼酒,安路遥的酒量其实不怎么好,但是他有个本领,就是他总能够坚持到看到邱亦辰再晕,所以安路遥从不让熟人看见自己喝醉了láng狈的模样,哪怕是一个人爬回去,也坚决不要任何人送自己回家,但话是这么说,安路遥在接受邱亦辰不在自己身边后,也几乎没有再折磨自己做这样的事qíng了。
安路遥突然很想念邱亦辰,想邱亦辰宽厚的肩膀,他背着自己似乎一点不费力气,偶尔会数落自己,反正自己也不会听,自己只用挂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一步一步,从灯火辉煌的酒吧街走到冷清的小巷,再爬上6层楼,用放在隔壁窗台凹槽的备用钥匙开门,把自己放在chuáng上,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他要走的时候,用尽一切办法把他留下来,耍浑是最常用的招数,抓住他不放就好,他若是尝试和自己沟通,那就撒娇,反正,他最后总会留下来。
对啊,为了那个怀抱,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啊,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不计后果地伤害,更何况是吧别人呢,自己又不是圣母。
安路遥双腿一软,顺势就坐在了地上,卫生间的地板砖有些凉,安路遥摸出手机就给邱亦辰打电话,在等待接通的时候安路遥又止不住啜泣起来。
——要告诉邱亦辰自己遇到牧雨了,还要向邱亦辰道歉,牧雨是受害者,邱亦辰也是,是自己给了邱亦辰不好的回忆,他那么优秀的人,一直被仰望着,连笑容都是珍宝,自己怎么可以让他的人生有污点?要告诉邱亦辰自己很后悔,如果能重来,说什么也不会故意去招惹牧雨,如果真的有了矛盾,低头认错也好,下跪道歉也好,说什么,也不要主动和他约架。最重要的是,要告诉邱亦辰,自己很爱他,很爱很爱,无论分开多久,无论这十年两个人都分别发生了什么,他都是自己一生的最爱。
电话一直到忙音结束,邱亦辰也没有接通。
安路遥崩溃大哭起来,为什么联系不上邱亦辰?为什么自己这两天不主动给他发信息,他也不会主动给自己发信息?自己那么爱他,他却不再像原来那样爱自己了。
醉酒的夜晚是噩梦,一切虚妄都会被无限放大,对过去的悔意,对当下的迷茫,对未来的恐惧,都无限放大,将安路遥吞噬。
安路遥冲了个冷水澡,关掉淋浴,裹着浴巾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牧雨是他心里的结,一半湮没在土里,而如今自己被迫连根拔起它,缠绕着泥沙与不知名的植物,自己要刨开一切去解开它,太难了啊。
安路遥裹着浴巾侧躺在chuáng上,邱亦辰没有回电话给安路遥,安路遥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的星空,抬起手来。却触摸不到。
安路遥做了个冗长的梦,这个梦一直被绝望笼罩,自己一次次看到邱亦辰把刀捅进牧雨的身体,邱亦辰的表qíng从一开始的模糊,到后来变得生动起来,很多个不同的邱亦辰,或哭或笑,或癫狂或冷漠。
安路遥总算从这个梦中逃离出来,凌晨四点,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从chuáng上惊坐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忘了——邱亦辰那时候到底是什么表qíng。
安路遥和牧雨没有矛盾,邱亦辰和牧雨更没有,安路遥会惹上牧雨,无非只是想要闹出点事qíng把正在家里当乖儿子的邱亦辰骗出来,类似的手段有很多,比如故意打碎客人存的酒,比如假装绊了一下故意把jī尾酒泼在客人身上,甚至只用一个擦肩,晚三秒说“对不起”也能激怒一些易燃易爆的客人。安路遥看人的本领太qiáng,只用一眼,就可以找到激怒对方的方法,自己要做的就是制造麻烦,被客人揪着不放最好,客人闹得越不可开jiāo越好,邱亦辰的小线人就会紧张兮兮地把这一切危言耸听传达给邱亦辰。
自己要做的,就是耗,耗到邱亦辰来为止。
那个大少爷能云淡风轻地刷掉自己一两个月的工资去赔一瓶酒,甚至还能赔一附一,他向来是个先礼后兵的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用钱解决,态度也还算诚恳,但若是对方揪着不放,邱亦辰就会启用planB。
邱亦辰打架很厉害,看身手应该是练过,这很有趣,没有人知道邱亦辰有这一面,只有安路遥知道。而邱亦辰最奇妙的地方在于他打了人从不会后怕,他活得太理所应当,在他的世界里,安路遥摔碎了客人的酒该赔,等同于他赔了酒对方还揪着不放就是欠揍,这两件事都是理所应当。
邱亦辰不像人类,他更像是一把尺子,他对所有事qíng都有着很明确的规定,一分一毫都量得清清楚楚,在他承认的范围以内,他可以低头鞠躬认错,若是超越了那个尺度,那他也没有义务再继续委曲求全。
邱亦辰不是一个会感qíng用事的人,可越是这样,安路遥越想要看看,邱亦辰为了自己感qíng用事是什么模样,所以,在安路遥成功惹到牧雨后,在牧雨对自己放了那样的狠话后,安路遥竟突发奇想,决定走一条歪路——不玩平时玩的那套了,而是和牧雨约了一架,理由也很正当,不要在白栩的地盘闹事,今天在这里闹也闹不起来,星期六自己放学后会到约定的地方去,单挑也好,群挑也好,自己都会做好准备。
现在用成年人的眼光来看,这是多么幼稚的做法,“放学后大桥下见”这种中二的言论,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可以让两个人轻易达成共识。
可偏偏在牧雨同意的那一刻,兴奋感涌上了心头。
安路遥联系了自己圈里信得过的所有朋友,约定好了时间,唯有对邱亦辰,安路遥只字未提。不是不想让邱亦辰知道,而是邱亦辰必须知道,且必须从别人的口里知道。
高三学业很紧,安路遥每天被邱亦辰压着学习,成绩不差也不太好,二本大学是没有问题,邱亦辰成绩已经很好了,可是周六放学还要陪邱亦衿去补习班,理科数学比文科数学难,邱亦辰陪邱亦衿补习就是在làng费时间,可是他很宝贝他的妹妹啊,唯一的休息时间也要陪着妹妹。
因为很嫉妒,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极端qíng况,你会选择我呢?
星期六早上,安路遥把水果刀用报纸包起来放再书包里,人类会选择武器无非是为了让弱小的自己有安全感,安路遥背着放着水果刀的书包走在路上,内心第一次如此忐忑,那天在酒吧里和牧雨闹了矛盾,他身边的人立刻就抽出刀来,今天这场“有备而来”的群架,没理由不发展成械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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