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这身去参加郭明的婚礼?真的不会被人误会吗?王自清难得的嘲讽着自己。自己这个样子像是要去葬礼一样。
他的婚礼,就是他的葬礼。
去吧。王自清对自己说道,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一样。难道真的打算这辈子都不见他吗?他自认做不到。
其实这身衣服是订做的,王自清自己都忘了这是几年前他花光所有积蓄穿着旧衣服去西服店请人订做的高档西服,这套西服,真的是为了参加葬礼而设计的款式。当时的服务员都认为这是个jīng神病了,有钱来这里做西服为什么不把钱放在某个死去的亲友生前呢?
“真好看。”王自清自己说道。
他记起来,婚礼的时候郭明是穿白西服的。王自清忽然觉得他好希望这套西服是白色的,然后他们就可以穿一样颜色的西服参加婚礼了,只可惜一个在台前上一个在台下。
褪去这身西服,王自清苍白的身体bào露在空气中,腹部胸前隐隐有几块淡色的疤痕,他几乎没什么ròu连肋骨都很明显。
等一切都收拾好,王自清把自己埋进chuáng里,他的chuáng很柔软,王自清自己蜷着身子慢慢坠入梦乡。
他做了个梦,梦见某个下午,他和郭明一起出去,在某个公园里,郭明给他买了一支雪糕。
他舔了一口,郭明也舔了一口。
他咬了一口,郭明也咬了一口。
他吃完了,郭明偷偷亲了亲他嘴边的沫子。
还好没人看见。
他笑了,郭明也笑了。
远处老大爷的收音机里放着一首,《甜蜜蜜》,他们听见了,互相对视着。
“你笑得甜蜜蜜。”郭明笑他
“好像那花儿开在chūn风里~~”他学着歌唱了一句。
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像蜜一样甜,那时候的笑容,像百花开在chūn风里一样无拘无束。
王自清想,如果可以他想死在这个梦里,哪怕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甚至他宁愿没有人知道有过他这个人,那样真好。
上午,王自清悠悠的醒来,胃里有些痛。他起chuáng刷牙洗脸,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面包,烧了点开水兑了蜂蜜——一顿早饭。
十点半了。王自清看了看表,又回了卧室从衣柜里又拿出一套衣服,白色的上衣,一条牛仔裤。他看了看牛仔裤,又放了回去,取出一条黑色的短裤。
他下楼,楼下是大马路,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名“城郊的那个陵园”。
王自清不记得那个陵园的名字了,只记得那里就是在城郊,好在司机知道,因为城郊那里只有一个陵园。
陵园门口有一家花店,里面人不多,他从花店里扫了一眼,买了一束天堂鸟。结账的时候花店老板看了他一眼。
“你是去上坟?”花店老板问道
“看个朋友,死了一个月了。”王自清平静地回答着。
“这花不适合这时候上坟,花语不对。”花店老板告诉他。“天堂鸟的花语是自由,幸福,潇洒,吉祥。”
王自清有些僵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脸颊上有一对小小的酒窝,他说:“很适合他。”
为恋爱打扮的帅气漂亮的男子。王自清想着另一个花语,觉得这个再适合不过了。
花店老板又看了看他,什么也不说了。
王自清拿着“不合群”的天堂鸟,进了陵园。他走的有些漫无目的,他没来过这里,对于要祭拜的那个人在哪里印象很模糊。
兜兜转转,终于让他蒙对一个,陵墓前还站着一些人,王自清认出里面有几个应该是墓中人的家属。王自清很久以前曾经见过他们。
“您好。”王自清对着一个人说。他看一一眼墓碑——张晋之墓。
张晋,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一个很普通的男人,一个很普通的墓碑。
“你是?”他的家人问道,显然他们对王自清毫无印象。
王自清把天堂鸟放在墓碑前面,安慰地冲着墓碑笑了笑。说:“我们之前是病友,我来看看他。”
病友?
有人明白了什么,看王自清的眼神有些异样,有些鄙夷。
王自清没说什么,退到一旁站着,一直站到张晋的亲人走了,他站的满头是汗才终于又走回墓碑前。
“你说他俩是不是……”
“你当着人面说什么呢?!”
王自清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等他们走完了,王自清把视线转移到墓碑前。
“张晋哥。”王自清唤道,“依照你的遗言,我来看你了,给你送的天堂鸟喜欢么?”
有风chuī起了,王自清感觉到一丝凉慡,但很快的风就停了。
现在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怎么会有风呢?你已经死了,还指望谁能记起你呢?
这个位置很好,让他想起来了之前在那个病房里,他们两个最熟的时候,中间隔了一个似乎不会再醒来的人。王自清看了看旁边,张晋旁边的旁边正好有一个空位置。
第3章3.
3.
王自清和死去的张晋是病友,却没什么太多的接触。
“你叫什么,我叫张晋。”
“王子清。”
两个人当时躺在chuáng上动也不能动,相互之间间隔有三四米,没有力气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你家人真狠哪,你正上学呢吧,耽误得起?”临chuáng的张晋跟他小声说道
“也是,他们要是怕耽误也不会把你送进这鬼地方来了。”张晋又说道。
王自清那时候已经不想说话了,他看了临chuáng的病友一眼。和他一样憔悴、委屈、悲伤,有着和他一样渴望着什么的眼神。
那时候张晋已经二十多岁了,大了王自清十岁都多。他们成为病友的时间并不多,没过几个月张晋就出院了,他们两个的病不能叫病了,至于为什么王自清没能出去,是因为他得了真的病。
“你说说啊,你真倒霉。”张晋在临走的时候这么嘲笑他。“但我也没幸运到哪里去啊。”
张晋说着,他坐在那张chuáng上,抱着头哭的像个孩子,没有声音,但王自清知道他在哭,哭的撕心裂肺。
“张晋哥。”王自清张了张嘴,“等我也出去着,咱俩哭个够吧。”
哭什么,还没哭够吗?有什么好哭的!两人却在心里这样想。
过了几年,王自清也病好出院,因为家里不愿意治他了,准备放他自生自灭。王自清没上完高中,只好去打工,他身子弱当不来工人,只能当服务员之类的伺候人的活。
然后王自清没几年就当了职业主播,他在酒吧里学了很多东西能讨人喜欢。然后他就见到了张晋。
张晋通过他的节目认出了他,并且费尽力气找到了他。
他们两个再见面时,其实还是病chuáng上的病友,只是张晋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他们约了一个烧烤摊子,夜里凉,烤ròu很辣,点了的冰啤酒却没喝一口。
张晋当时一脸憔悴,说他坚持不下去了,真的受不了了。
王自清什么都没说,因为张晋已经不用安慰了。
进了面过了一个小时,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说了一句话。然后他们拿起冷了的烤ròu和常温的冰啤酒开始吃喝。烤ròu都吃了,啤酒都喝了,没少吃,没多点。
王自清问你找我来gān什么,或者说你想gān什么。
“我他妈想死了。”张晋说,他说的很平静,然后用一样的语气又点了ròu。
王自清用烧烤签子戳了戳桌子上挣扎着的苍蝇,说:“用帮忙吧,不然找我gān嘛。”
张晋看着他呵呵地笑了,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地继续笑,他笑得声音不大时间长的倒引人注目,但是他不介意。
“我就是怕了,我怕没人知道我死了啊。”
他说他看上这座城市里的一座桥了,他今天晚上就从桥上跳下去,问王自清这样行不。
“可以,我看着你跳。”王自清这样回答他。
“还有我现在叫王自清了,我后爸给我改的,让我自己看着办。”
张晋笑了笑,颤抖着说:“你家里人这都是畜生啊,这是把你往死了bī啊。”
说得好像没人bī他死一样,估计张晋也过的是这种日子。
那天晚上的那座桥很安静,以为已经凌晨了,来往的车很少很少。王自清那时候趴在栏杆上,看了看昏huáng灯光下桥下河水里的垃圾,心想这桥真不是个好地方,他绝对不要穿着那身西服死在这里,想想就心疼。
“这地方挺好,正好的垃圾配垃圾。”张晋却表示很满意。王自清想确实,他这一身淘宝货正好的不用心疼。
张晋没有急着跳下去,他对王自清说了很多话,也没管王自清听没听,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这十几年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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