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年_陆离流离【完结+番外】(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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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致连头都没有回。

  王钺息的心都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了,他紧张得一点都不觉得被打得紧绷的皮ròu跳着疼了,“爸,真的没事。的确是我不对,和顾老师的事我能处理。”

  王致回头看了他一眼,“鱼虾蟹都吃不了,给你弄个炒饭,再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菜。”

  王钺息再也不敢说话了,甚至都不敢像平常一样和父亲玩笑,说一句我来吧。

  事实证明,王致果然是亲爹。除了给儿子炒了一碗玉粒金莼、松软溢香、huáng澄澄、碧莹莹的炒饭外,另切了新鲜的小白菜素素地炒了一碟子,还炖了一个极为清淡的jī汁gān丝,又怕儿子吃着不下饭,连狮子头这样的硬菜都做了。

  王致是公子哥,斗jī走狗熬鹰玩油葫芦,调琴弈棋煮酒茗茶烹小鲜,无一不会,无所不能。王二少犷野旷淡,但不是俗人,做顿家常菜,也风雅得紧。当年与蒋元赌书泼茶,共尝羹汤,是乐事,也是韵事。

  蒋元走后,不知是怕触景伤qíng,还是失了兴致,基本连厨房也不进了,每年除了大年节,蒋元忌日,王钺息生日,王钺息撒娇耐不过,基本是不进厨房的。他平日肯下一次厨,王钺息都小跟屁虫似的欢快地跟在一边打下手,边吃边不忘称赞,王致也从不教训他食不言寝不语,可今天,美味佳肴吃进嘴里,却是辨不出个酸甜苦辣咸。尤其是,饭菜上桌的时候,王致还波澜不惊地扫了一眼破釜沉舟要往huáng杨木的餐椅上坐的王钺息,“站着吧。”

  王钺息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两只耳朵红通通地竖着,王致替他夹了一个狮子头,“跟个兔子似的。”

  王钺息窘得恨不得真钻到地窖里去,默默捧着碗扒着饭。

  王致看他,“吃菜。”

  王钺息先夹了一筷子小白菜,嚼碎了咽下去才小心翼翼地道,“您别生气了。”

  王致不爱吃米饭,他正夹着一个狮子头就馒头,听见王钺息说话,三口两口地咽了,才用筷子虚虚点了下碟子。

  王钺息接着吃饭。

  可他哪儿吃得下去啊,父亲的气场就像个压力泵把他放在口里的菜通通卡在食道里,还没吃两口呢就又忍不住,“其实也不是很严重,今晚冷敷一下也就好了。”

  王致已经一个馒头下肚,又掰开一个馒头,夹了些gān丝进去,哪怕这么平民的吃法,吃相也一点儿都不粗,王钺息拣了几粒米喂进嘴里,“爸——”

  王致终于抬起头,“没搁虾仁不合胃口?”

  王钺息连忙摇头,“没有。”

  “那还堵不住你的婆婆嘴。”

  一顿饭吃得不快不慢,王钺息吃完了炒饭,还喝了一小碗汤,王致扫了底,使唤儿子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碟。洗碟子的时候,王钺息看到几只锅子都洗了心道是父亲心疼自己,又一次脸红红的。抹净了流理台出来,就见父亲抱着胸站在落地窗前。

  王钺息走过去,垂着手,没说话。

  王致没转身,“什么原因?”

  王钺息把qíng况讲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钺息怔忡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声如蚊蚋,“就那次。”

  父子俩都明白了,就是打了手的那次。

  “以后还有几次?”

  王钺息又不说话了。

  王致转了过来。

  王钺息吓了一跳,“就两次,没了。”

  王致的眼神有些虚,仿佛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过了好久,他才道,“去把检查写了。”

  “爸。”王钺息有一瞬间的吃惊,却又很快低下头,“是。”

  王致还是轻飘飘的语气,“水槽旁边的缸子里有个jī蛋,剥了皮,自己滚一滚。”

  王钺息的耳朵又烧了起来,王致却抬脚走了。

  王钺息终究忍不住,“爸,这件事就算了吧。”

  王致回头,“留这种人在教师队伍里,是对其他同学的不公平。”

  王钺息连忙解释,“没有,他只打我一个人。”

  王致停下脚步,“哦?”

  王钺息觉得自己的屁股更疼了,却qiáng忍着害羞,点了点头。

  王致突然就爆了,“哪儿来的小牛犊子,还就撵着揍我儿子,反了不成!”

  “华校长,您好。我是致元的王致。”王致靠在窗前打电话。

  王钺息突然从厨房里冲出来,手里还握着一个jī蛋。

  王致回身看了他一眼,王钺息的眼睛里满是请求。他没听到电话那边华校长说什么,只听见父亲说,“您好,对,是我。”

  王钺息望着父亲摇头。一双眼睛小鹿似的,王致一下就在他眸子里看到了蒋元的影子。

  “没什么事儿,就是跟您打听个人,我儿子的班主任,好像姓顾。”

  王钺息舒了一口气。

  华校长道,“小顾啊,怎么,不放心?那可是我们最年轻的特级呢,全国各地到处讲座的,要不是王局,我还挖不来呢。怎么,到底是初三了,我还想着你从来不问这个呢。”

  王致口气淡淡的,“随便问问。”

  华校长笑得慡朗,“你就放心吧,就王钺息,什么老师他都没问题。上次卢主任还说起你呢,哪天出来坐坐?把小文也叫上。”

  王致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行。”

  华校长突然说了一句,“你儿子和小顾好着呢,上次学校里一点儿小事,他还找局里人给小顾撑腰来着。还有小半年,王局那天还说,中考完等着你摆谢师宴。”

  王致笑了,完全忽略华校长后半句话,“他还挺能耐?”

  华校长不知道他是在说他儿子还是顾勤,顺口道,“那是当然,师生之间也是缘分。”

  王致说完了想说得话,立刻结束jiāo谈,“不打扰您了。什么时候叫薛处、卢主任他们一起出来坐坐。”

  挂了电话,王致看儿子,“没你的事了。”

  王钺息看老爸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对,很想解释一两句这是自己和顾勤的约定,自己是自愿的,但又怕更拱起了父亲的火,只是握着jī蛋走了。

  到了房间里,发现手里还有个jī蛋,又想起jī蛋是要——不觉又脸红起来。

  滚还是不滚,用jī蛋滚那里,总觉得怪怪的。可是,爸都煮了,又放在水里温着,现在还热乎呢。王钺息想了很久,只好将jī蛋搁在chuáng头,换了睡衣钻到chuáng上去,究竟还是剥了,小心地褪了裤子,再拿起来滚的时候,却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都快用枕头把自己给闷死了。

  身后的伤都硬了,结成肿块,一檩一檩的,是真疼。滚了一阵,实在憋得喘不过气,只好将被子掀了,又滚一会儿,又觉得丢人,便把那jī蛋扔了,还又在上面盖住几张卫生纸挡住,自己去洗手间拧了个冷毛巾,敷在屁股上,倒是舒服了些,只是冷敷就不能盖被子,两只耳朵烫得吓人。

  想到一会儿还要写检查,又赶紧将头埋起来,浑不知其实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没人看他。

  王钺息在这边折腾,王致倒是怒极反笑。哪儿来的小子,家法挨傻了吧,还想收拾我儿子来了,只听王钺息转述那几句理论,王致就知道那老师以前也绝对是个欠揍的货。王钺息也是个傻子,居然还帮他说什么qíng,王致一个电话打给文昭,却不想,文昭手机关机了。王致想起他前一阵说过要去一次南美,估计是在飞机上。

  王致将手机扔在飘窗上,他虽然生气,但还是比较冷静的。别说他已经不主张打孩子了,就算他还是以前的王老二,他儿子也轮不上别人剪子包袱锤。上次打手板就已经忍了,这次居然还敢打屁股,老子揍儿子那是天经地义,是你一个小老师能打得吗?但王致也知道,师生关系这种事qíng比较复杂,别看儿子这个样子,其实已经有点被洗脑了,更何况,自己一句话撵了他容易,却容易给王钺息造成不好的影响。更何况,自己也应该知道全部的过程是什么样。

  于是,王致一面揉着雪茄,一面等着儿子写好检查。和蒋元结婚后,他就戒烟了,就连雪茄,也不抽了。

  王钺息此刻就像被他老爸掂在手里的雪茄,坐卧不宁。写检查,对于骄傲的人来说,最难低头的,不过是把自己那点儿心事掰开了揉碎了解释吧。尤其是,王钺息现在屁股又疼着,坐不下去,站着写,就更像是惩罚。

  用手机抖抖哆哆地搜了下检查的格式,才在纸上正中间写了“检查”两个字,就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尊敬的顾老师,写的时候,手都在抖。

  于是,文不加点倚马千言的王学神就这么被一封小小的检讨书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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