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承明不得不承认,这个侄子的能力,他确实小看了。
谢一念醒来已经有两天了,有了些jīng神,但是身上的伤还很多,又下不了chuáng。他想去看看张希,被告知张希在另一栋楼的重症病房。公司的事qíng都jiāo给了助手去打理。他每天恹恹地躺着,心qíng不是很好。范逸每天都来看他,他怕耽误他工作,让他呆一会儿就给他赶走了。病房有个小护工照顾他,范逸倒是很放心。
第三天的上午,谢一念坐在chuáng上无所事事,小护工在给他削苹果,门口想起了脚步声,一个久违了的声音响了起来。
“念少爷身体可好?”
谢一念抬起头,看见谢朝露信步走来,仍旧穿着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的样子。
谢一念心里一惊,脸上倒是平静得很:“还可以。你消息真灵通。”
“弟弟,你的事qíng就差见报了。省委书记的儿子驾驶法拉利在C市遭遇车祸。”谢一念嗤笑一声,“你知道你给父亲找了多大麻烦吗?”
谢一念打发了护工,坐在chuáng上默不作声,毕竟是出了车祸,肯定是逃不过父亲的眼睛。至于会不会影响到父亲的锦绣前程,谢一念估计确实有可能。不肖子孙这个牌子安在自己头上,是一点也不委屈的。
谢朝露找了张椅子坐下,悠然自得地说:“别人家的富二代官二代出车祸都带个美女,您倒好,旁边坐个男的,还是张振林的儿子。念少爷,您本事可真大。”
“你说话不用这么yīn阳怪气。”
“哈,我说的不对吗?勾搭金家儿子没成功,转手就找到张氏集团的独子。我和父亲都小看你了。”
谢一念平静地说:“比你差远了,借着父亲的关系,你不是也找到了小希?项目拿下来了?”
“小希,啧啧。”谢朝露晃了晃脑袋,“叫得可真亲。对了,你没有告诉他你的身份?那怎么跟他混呢?被包养吗?”谢朝露说完哈哈大笑。
谢一念轻笑一声,闭上了眼睛,又听谢朝露说:“父亲让我把你带回去。”
"我不回去。"
“你自己跟他说吧。”
谢一念听到脚步声靠近,睁开眼之后,看见一个跟在谢朝露身后的男人走过来,朝自己的胳膊打了一针,随即又沉沉地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头脑异常清醒,但眼皮像被胶水黏住,身体仿佛被重若千钧的石头死死压着,怎么也动不了。他放弃了挣扎。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滴答,滴答。
谢一念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来,这是他听了十几年的钟表的声音。
他回家了。
那是妈妈有次跟父亲出差,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块墙上的挂钟。后来妈妈说它噪音太大,吵得人睡不着觉。谢一念却说那表针走动的声音很悦耳,就一直挂在那里。以至于到后来他离开家,突然没了那声音,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适应了毫无声息的黑夜。
谢一念的妈妈是个漂亮端庄的女人,皮肤很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说话从来都是温柔的样子。谢一念从没见过妈妈发过火,也没见她哭过。他脑子里长得最美的女人就是妈妈那个样子。小时候他总围着妈妈转,那会儿妈妈开玩笑地说,你以后会变成另外一个漂亮女孩子的跟屁虫,就把妈妈忘了,妈妈也会老。
可他根本没有忘了她,她也没有老。
谢一念的太阳xué痒痒的,他发现自己已经挣脱了梦魇。他能动了,于是抬起胳膊,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睁开眼睛,的确是自己的卧室。一面靠墙的巨大书柜上摆满了他的各种汽车飞机模型、游戏机、漫画书、手办、课外读物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墙上放着几张照片,一张是一家四口在三亚度假的照片,已经是十年前了,想想大概是最后一张全家福。另外一张是他和妈妈两个人的合影。他那时候十八岁,长身玉立,已经高出妈妈很多了。他一只胳膊搂着妈妈,妈妈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得甜甜的。
屋里什么都没有变。窗台上的米兰花仍旧枝繁叶茂,星星点点的huáng色花蕾,散发着让人舒服的香气。
第44章
范逸下了班来到医院,发现病房里没人了。他一下懵了,打谢一念的手机,已经关了机。他抓住主治医师去问,得到的答复是转院了。至于转院的通知,是院长下的。
他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在门口等了快一天。院长开始一个字都不说,后来架不住他守在门口不走,简单地说了句是卫生厅的人带了七八个人过来,要带他转院,连忙答应着把这位祖宗送走了。
范逸这才发现,谢一念如果有一天关了手机,他是根本找不到他的,他能想到的就是去问张希。张希伤得很重,昨天刚刚醒过来,很虚弱。范逸怕他见了自己激动,给他送了几次饭,没有进去说话。
范逸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仔细梳理这件事。他推测是张振林搞的鬼,那天在门口听到他和谢一念的对话,他现在是恨透了一念。但他把人带走能怎样呢?打一顿?他犹豫着去不去跟张希说,最后直接给张振林打了电话。
“他人没了你gān嘛来问我?我还想找他算账呢。”张振林先是生气,后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耐着xing子说,“范逸,谢一念跟小希在一起一年多,我这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人品如何我不评价,据说跟家里人搞得关系也很差。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范逸立刻味道:“张总,他家的qíng况……您了解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一句“不了解”。
范逸隐约觉得他知道一些什么,估计张希应该是了解的。他亲自做了些吃的东西,拎着去了医院。先是询问了张希的医生,得知他的病qíng已经稳定下来,只是左腿受伤严重,即使骨头能长好,膝盖的韧带和脚踝跟腱都断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很难说。
他又问了问那两个照顾他的人,说是今天jīng神状态不错,这才走进张希的病房。
张希身上刚拔了几根管子,除了腿伤,肋骨也折了一根,还好没有伤及内脏和脊椎。护工和他小声说了几句话。他一抬头,看见范逸走了进来。本来面无表qíng的脸上露出了一刹那的波动,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范逸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在旁边坐了下来。张希斜眼瞟了他一下。
“小希,身上觉得怎么样?”
范逸知道他是不想看见自己的,说完见他没有一点反应,也在意料之内。
“我跟餐厅的人jiāo代了,每天给你单独做点饭,让他们给你送来。”
“我看张总的jīng神也还不错,公司的事qíng他肯定能处理好,你就安心养病。”
范逸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正想着怎么措辞问问谢一念的事,听到张希慢慢地说:“不用你猫哭耗子。你恨不得我死了吧。”
“绝对没有这样想。可能是……太嫉妒你了,所以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范逸吞吞吐吐地说。
张希轻笑一下,默不作声。
范逸等不及了,直接问道:“小希,一念昨天被几个人带走了,现在联系不上。你知道他家在哪吗?或者觉得什么人会把他带走?”
张希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望向天花板,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你出去吧。”
谢一念醒来之后,有医生来检查了他的身体,一个护士好像一直在家里,定时会过来,还有个40多岁的阿姨给他送饭、擦洗身体。这几个人都只是跟他讨论病qíng,其他的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他下午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逮住给他送水果的阿姨问:“请问,我父亲在家吗?”
阿姨迟疑了一下:“谢先生只jiāo代了照顾好您,他不住这里。”
不住这里。
谢一念觉得自己是被车撞傻了。父亲现在身居高位,前途似锦,又取个年轻的回来,还会住在以前老旧的三居室里?
“你是刚来的吗?”谢一念又问。
“来了快一年了,就在这里看房子。”阿姨又说,“谢先生早晨来过电话,说他晚上下了班过来。”
果然晚上吃过饭,谢一念听到了脚步声。来人推门进来。谢一念歪在chuáng上,转头一看。快两年了,父亲几乎没什么变化,甚至显得更年轻了。头发染过,黑黑的,打理得很整齐。他穿着一身西装,进来站在chuáng边。一双眼睛像鹰一样地盯着谢一念,看得他十分不舒服。
“爸。”谢一念叫了一声,“我要回医院。”
“一念,”谢敏行像是使劲寻找着合适的词汇,后来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连给孩子办个婚礼查得都很严,你给我整这么一档子事。多少人都是因为不争气的儿子被拉下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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