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立刻刀割般刺痛起来。
“谁让你一个人来树林的?”
谢一念全副武装,看不清表qíng,抬头看着范逸,似乎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谁。
“问你话呢。”
谢一念的声音嗡嗡地听不真切:“我看下了雪可以滑树林了就来了。”
“初学者一个人滑树林会出事的知道吗?何况这张天气。你摔晕了谁知道?你现在的水平躲得开这么密的树吗?有没有脑子你?!”
范逸质问了一通,谢一念坐着不说话。范逸看到他的雪镜边框和护脸上都是雪,想是他滑到树林松软的雪里,雪板陷进去,脸朝下摔了,更是气得想把他打一顿。
“胆子大就行了?胆子大你去找张希滑,不要在我这滑,出了事我没法负责,也没法跟他jiāo代。”
谢一念也用手一拽,把护脸拽到下巴底下,像是要解释什么,可双唇又紧紧闭着。
范逸看到他的脸煞白,嘴唇也已经冻紫了。
他想拉他起来,这时bào雪如同被撕扯的棉絮,从背后随着一阵狂风袭来。范逸半蹲下’身,让自己的身体挡在谢一念身前。等这阵风过了,才把他拽起来,范逸胡乱弄了弄自己的雪镜和护脸,看了眼谢一念,说:“把护脸戴好。”
谢一念动作有点迟缓,抬起手,发现手套上全是雪。两人都带着雪镜,范逸看不到他的眼睛。他怀疑谢一念的脑子已经被冻得迟钝了,索xing脱掉自己双手手套,用右手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伸到谢一念耳朵下方,熟练地勾起护脸边缘,把护脸拽上来兜住鼻子和下巴,另一只按住他的头盔,将雪镜搬起一道fèng隙,把护脸压在下面。
范逸的手指很冷,可他的指节碰到谢一念的脸时,发觉他的脸更冰。本想再骂他几句,又忍住了。见谢一念的头盔有点靠上,又给他压了压,确保整张脸不会露出一点fèng隙。
“跟着我滑。”
范逸侧向画出树林,上了雪道停了一下。谢一念跟了上来,站在了他的右侧。
两人一前一后下山。谢一念前几天都在练犁式,这会儿全身没一点力气,于是又用之前比较省力的那种错误平行式跟在后面。范逸不时回身看他。下了山进了大厅,两人坐着脱鞋,范逸说:“怎么滑得没有一点长进呢?”
因为在外面chuī了很久冷风,谢一念这会儿脸和耳朵都是又烫又痒,很不舒服。范逸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接。要是范逸客客气气地说一些场面话,那他也自然好言好语地作答。可范逸这种风格让他完全摸不清套路,就好像考试时不怕遇到难题,而是怕遇到一道完全不知该如何归类,不知道在考什么的题目。
“我笨呗,学不会了。你不愿意教我,阿成也不愿意搭理我。”
他这些天除了吃午饭,早九晚四的一直泡在山上。格子早就累得滑一会儿就要在山上的小馆子休息,阿成有时会陪着她在那坐着。谢一念通常到了下午都是自己在雪道上吭哧吭哧滑。刚才因为理亏一直不敢说话,可现在这句他受不了。
“呵,没听说过学不好赖老师的。”范逸瞥了他一眼。阿成那点尿xing他当然是知道的,见了女学员会打成一片。男学员他就不多说,可能显得有些冷漠,但绝对不会不负责。
“你知道阿成当教练一个小时多少钱么?你不会主动点,自己问?”
“我问了,他一直让我练犁式。”
“烦了?你知道我们学滑雪的时候,练了多久犁式?一个月!”
“我没烦啊,我一直练呢!你怎么就认定我是这么没耐xing的人。”谢一念把脱下来的雪鞋往地上一扔,“我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范逸嗤笑一声:“呵,什么意思?不学了?”
这雷当然不能踩。谢一念那点逆反好胜心彻底爆发了:“哼,当然要学,我就耗在你这了。你烦我也没用。”说完谢一念拿起头盔夹在胳肢窝下面,双手手各揪着一只雪鞋的带子,甩着胳膊走了,临转身还轻轻地“哼”了一声。
第二天,天一下子晴了,但气温不高,阳光很刺眼。谢一念和格子在中级道上跟着阿成学基础平行式。阿成让他们体会重心落在外腿的感觉,这也是滑雪最大的难点之一。阿成做了示范,滑了十几米,在下面等着。格子第二个,之后谢一念跟在最后滑下去。
“一念滑得好,你不行。”阿成点评说,“让你不好好练犁式。平行式外腿的感觉和犁式是一样的。”
“我觉得我重心已经在外脚了啊。”
“差远了,你能把内脚的板尾抬起来吗?试试。”
格子于是试了滑了一段,抬起内腿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往山上倒。
“重心放在山下脚,不要怕。”
谢一念在旁边也试着抬内腿滑。他发现只要把身体往山下倒,将重心完全放置在外腿上,内脚的板尾就可以抬起来。此时,身体会形成一个平时根本不会摆出来的平衡的姿势。
“这两天就练这个吧,滑中弯。”
稍微专业一点的练习总是枯燥的。到了下午两点钟,格子坐在轿厢里晕晕yù睡。出了轿厢qiáng打着jīng神滑,谢一念跟在最后。一会儿看见阿成和格子停在雪道一旁,跟另外两个人聊天。他仔细一看,范逸没有穿滑雪装备,站在雪道旁边,指挥两个工人往护网的杆子上方绑海绵。
出于安全目的,两侧有陡坡的雪道都会安装柔xing护网。这段中级道的护网比较高,固定护网的杆子伸出来一截,直冲着雪道。这会儿一个工人正拿着一卷海绵往顶端绑。
谢一念心想,范逸还挺细心的。一般这么高的杆子,冲下来也撞不到,雪场不会再让人登高往上绑东西了。
“范哥亲自上阵啊!太认真了吧!”格子过去和范逸说话。阿成也凑了过去。
谢一念这时正好滑过来,范逸抬头看见他,问了句:“练什么呢?”
格子回答说:“阿成让我们一条腿滑!太难了!”
范逸一笑:“找到感觉就不难了。”
谢一念在一旁站定了,又想起昨天范逸那句“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憋着这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顺,也不想和他说话,于是转了个弯,又往前滑下去了。
“一念挺认真的,学得挺快。”阿成一边对范逸说,一边看着谢一念的背影喊,“重心靠前!”
“那你好好教啊,回头送你两张今年的全季卡。”
“四张!”阿成比出四根手指。
“狮子大开口啊。”
“嘿嘿,逸公子家大业大的,几张季卡算什么。”
第8章
三点多的冬天,阳光就变得柔软轻薄,毫无力气。手指脚趾也就开始木了。格子有点提不起兴趣,于是谢一念和她一起下山休息。
桌椅在地面上映出一排排整齐的线条。大厅里没什么人,显得空旷寂寞,搭上斜着she进来的夕光,就有了点温暖的感觉了。
一上二楼,谢一念看到又新添了个卖冷饮的摊子,挂着个巨大的画着冰淇淋的广告牌。
“吃冰淇淋么?”
“不吃。”格子找了个面对窗子的座位坐下来。
谢一念买了个蛋卷,要了一个糙莓球一个巧克力球。
“一念,我这次就跟着磊子回去了。”
“不在这滑雪了?”
“不了。”格子犹豫了一下说,“中午给他打电话,听到旁边有女生的声音。”
“哦。”谢一念点点头,一口就咬掉了半个冰淇淋球。滑雪场弄个卖冰淇淋的,范逸的想法有时候真特别。谢一念端着那个冰淇淋左看看有看看。一尝这个巧克力的味道就知道,这冰淇淋货真价实,牛奶巧克力肯定没有用奶jīng可可脂替代,连糙莓球上都有ròu眼可见的糙莓。
“味道不错。”
格子看了看他手里的冰淇淋:“我有好几年没吃过这东西了。我们这一行要节食,能吃些米饭馒头就不错了。”
谢一念边吃边问:“和吴磊在一起还用那么辛苦吗?”
“没有安全感。”
“也许是你想多了。”谢一念不会安慰人,说完就觉得这话毫无说服力。
没想到格子自言自语起来:“我第一次见磊子那天,参加一个游戏展,我穿高跟鞋站了一整天,最后还有一个唱歌环节。我脚实在疼得受不了。那天特别冷,来看展的都穿着羽绒服。我要穿的衣服特别bào露,上面几乎就是一件胸衣。说话一直在哆嗦,根本唱不了歌。一个姐们儿cos的是个游戏人物,穿的还挺暖和,有个类似披风的紫袍子。我来不及跟她换衣服,就套上她下面的长裙,裹了那个大袍子,光着脚就上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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