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如死灰,哪里都不想去,工作jiāo给徒弟,自己天天在家窝着发呆晒太阳。
老桑偶尔给我打电话,他可能想给我说说小海的qíng况,我怕疼,不敢听,他知道我俩真的qíng断,也不再提这事儿了。
我在家安心做宅男,一点点修补自己那颗破破烂烂的心。整天沉迷游戏,不是斗地主就是保卫萝卜。
有天晚上,我正百无聊赖看着今日关注,跟着电视骂美国佬,大门跟bī债的上门一样,被敲得震天响。
我出门去看,刚过完年的大冷天,刘娜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我门口哭。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我第一直觉是小海出事儿了,看她穿得太薄,立刻脱了睡袍把她裹住,拉进屋子。她坐在沙发上,捂着肚子,整个人都冻僵了。我给他倒了热牛奶,她渐渐安静下来,捧着牛奶杯子小声道谢。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刘娜擦了擦脸,抬起头楚楚可怜看着我,“我、我没地方去,只能想起求你,乔总!你救救小海吧!”
我脑子里嗡地一下,心口一瞬跳得生疼,“出什么事了!你冷静下来跟我说!”
她抽噎着,我这才看清,她肚子大了。
“我、我去年不是毕业了么,我爸妈非让我嫁给那个打过小海的傻bī,我不嫁,跟小海在学校外租了房子同居了......”她摸着肚子,一脸羞涩,“我怀孕了......上个月,我们一起去见他妈妈,阿姨她状态不太好,小海带她体检......”
她说不下去,泪珠滚滚。
“她肝上有问题,确诊就是癌症,晚期,已经扩散,肾上都出问题了。”
我扶着沙发,一连串消息撞得我头晕。
“小海一定要救她,卖了房子做化疗,攒的几万块钱也砸进去,他要挣钱糊口,我就去照顾他妈妈,我爸知道这事儿,bī着我跟他分手,学校扣了他的奖学金,我不知道我爸找了谁,本来他让学校写个介绍信,能先和实习的设计公司签约支钱,但是介绍信都写好了,就是不给他,他没办法,真是拼了命在接活儿。”
我能想象到那个倔qiáng的年轻人活得有多累,他从来不愿被施舍。
“我爸叫我流产,说我丢人,他找人天天给小海找麻烦,老谢,就建筑系的那个傻bī系主任,不知道是不是他搞的鬼,现在好多活儿做完了也不给工钱,小海妈妈的透析钱已经断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想到你了,乔总......”她猛地跪下,我忙去扶她,“你是小海的师父,他也一直把你当大哥!你就帮帮他吧!”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qíng面对刘娜,我不是他师父,也不是他大哥,她心知肚明,我爱小海,与他欢好,小海对她做的事,都是我对小海做过的。
这个关系太复杂了,我理不清。
我先让她在家休息,独自去他们租的房子找小海,这是已经快要在城市里灭绝的筒子楼,他不在,我裹着肥厚的羽绒衣,坐在他家门口。
外面静静飘起雪,我想到那年,大雪落在小海的睫毛上,我们相拥在一起,痴缠着不忍分离。
他一整夜没回来,我险险冻死在他家门口。
第二天一早,我哆哆嗦嗦往他家楼下走,楼梯口缓缓停下一辆豪车,我缩回脚,望着车里接吻的人,愣怔当场。
刑山辞捧着我最爱的那张脸,下作地在那淡然的眉目上啃噬。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冲出去的,车门锁着,我就砸了玻璃,我想我看起来一定像个疯子,没吃药的那种,我拽着刑山辞不停挥拳,刑山辞也不甘示弱,我们在浮雪消融的泥泞地面打得不可开jiāo。
筒子楼里的人惊动了,出来拉架,报警,我喘着粗气,被小海死死抱住,压在墙上。警察来了,我和刑山辞都被带走,我提前给表哥打了电话,我妈那边的亲戚,好几个在公检法工作。
后续的故事荒唐至极,一环一环,像是个套,把我和小海,都套了进去。
我被捞出来,刑山辞也有人,比我稍晚一点也被捞出来,小海的妈妈终究没有留住,熬不到他毕业。
连番打击让他整个人都快夸了,他妈妈火化,我陪着他去的,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没有父母,我与他不清不楚,殡仪馆里,我只能含糊其辞说自己是他的朋友。
我和刘娜的婚事,或许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糙。
刘娜和他的孩子要出生了,可是刘娜的父母死都不认可小海,宁可让刘娜死在外面,也不要这个野种进家。刘娜在我那里哭得昏天黑地,恨不能自杀了事,我没法,带着她去和他爸爸讲道理,他爸说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嫁小海。
刘娜抓住我,“那我嫁他!”
我们稀里糊涂结了婚,孩子匆匆忙忙降生。
小海难以置信,大五一年,基本都在恍惚中度过。
他患上了抑郁症,那个高傲又敏感的大男孩死去了。他和刑山辞混在一起,渐渐染上许多坏毛病,他对我避而不见,任由我急得要死,也不肯给我一次机会。
有一天詹森突然约我,说和小海在一起,我赶过去,他们在一家十分隐蔽的私人会所,小海告诉我们,那年一项目组的设计图,是刑山辞偷窃流出去的。
他把所有的证据一一展示给我们,连带刑山辞gān的许多狗屁倒灶的烂事,让詹森看着处理。我当年引láng入室,害得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恨不能戳瞎自己一双狗眼。
我已经无力再折腾下去,只想与小海好好聊聊,詹森退出去,留我俩单独坐着,不管我问什么,他都不答,只是点起烟,眯着眼吞云吐雾。
我烦躁得想把他关起来,关到一个我随时能找到他的地方。
他抽完了烟,起身要走,我拉住他,问他以后还能不能见。
他望着我,湿漉漉的眼睛里空dòng得什么都没有。
“我不想再见你了。”
这是小海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詹森处理了刑山辞,我无暇关注刑山辞的结局,只是警察抓的那批乱七八糟的人里,并没有小海,小海消失了,他没有回学校,老桑也在找他,老家房子卖掉,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托了很多人帮忙找,家里和朋友都发动起来,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每每走在人流如织的马路,我都想喊他的名字,想象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埋在我肩膀上笑。
“前两天,我听詹森说有人在四院找到他了,四院,你知道吧?就是医科大的第四附属医院,说白了,jīng神病医院。我去找他,他已经从医院脱逃了。”
乔洋磕掉手里的烟灰,夜风chuī得人发抖。
“我还有件事,堵在心里,不知怎么说。”
他眼眶红着,痛到极点。
“我爸妈,和刘娜,就是我老婆,她爸妈都认识......”
我咽了咽口水,润润喉咙。
“刘娜他爸,有一次喝多了,跟我聊天,说她从小就聪明,有时候看到喜欢的东西,知道他不会给她买,就绕着弯子,兜好大一个圈,最后总要想办法弄到手。”
我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他痛苦地攥紧了拳头,攥着那枚婚戒。
“他爸还说,刘娜第一次见我还是个小丫头,再见的时候,她认出我了,让他爸带着她参加饭局,就为见我一面。”
我听得心慌,喝了口茶,让他不要再说了,“你别胡思乱想,这种事,怎可能呢!”
他碾熄了烟,双手捂着脸。
我们在沉默里静坐,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略尽心意,表示愿意帮他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用报社的爆料奖励给他搜集些马海的线索。
他闷闷道谢,我手机响了,室友来接我,我拍了拍他,给了他一些鼓励,让他振作些。
我下了楼,看到他还坐在露台边,室友按着喇叭,我转身上了车。
我和室友简略讲述了这个故事,她笑了笑,“哦?怎样?证据呢?没有任何实打实的证据,你就想判定一个无辜的产妇有罪?”
我不想和她争辩,摆摆手,请她在警队注意有没有无人认领的尸体。
“你已经盼着人家死了?”
“你这人无聊不无聊?能不能好好说话?”
“好吧,确实现在的qíng况看,那人八成是跑出来死掉了。”
不知道是我嘴臭还是室友铁口直断,两天后,我接到室友电话,在东山下的水库,打捞到一具男xing尸体。
我从报社匆匆出来,犹豫着给乔洋打了电话,开车到了东山水库时,乔洋抱着捞上来的尸首,趴在地上,任谁也拉不开他们。
这个故事有50%是真实的,开头真实,结尾真实,中间50%的幸福,是我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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