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和“许多”被放在了天平的两端,即使“一”的分量很重很重,也未必能把另外一边的“许多”整个儿撬起来。
大约应梅东也是这么想的。
霍誉非和雷志文简单的沟通了几句,就直接通过安全通道上到顶层看了一下qíng况。
不妙。
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早chūn的夜风呼啸着从拉开一条fèng隙的红色铁门里迎面扑来,chuī得人头发全部都乱了。
霍誉非绕过几名警员走到了最前面。才发现天台远远的边缘,应梅东把自己挂在栏杆之外,正冷冷的直视着他们。
“这个人早就打算好了。”带领霍誉非上来的那名警察一边要了一个望远镜给他,一边说了句。
晚上天色很暗,霍誉非举起望远镜马上就对上了应梅东极度扭曲的表qíng。
他已经翻到了女儿墙外面,腰上绑着一根绳子,而手里握着一把剪刀。
因为这个楼顶设计上是不上人的,女儿墙取的最低高度。成年人很轻松就能翻过去。
而翻过去之后呢?
女儿墙就相当于天台最后一道栏杆,那么他是站在哪里?
应梅东露出的上半身,从腰上伸出一条红色的安全绳,一直拉到平台里面,绑在一条管子上。手上是一把剪刀钳已经套在了安全绳上。
警察解释说:“应梅东现在站在顶层一间实验室的玻璃雨棚上,那玩意根本不承重,主要还是腰上的绳子拉着他。”
“从实验室的窗户那里能不能把他救下来?”
“也不成,他站的那个雨棚,挺长挺大一条,钢架玻璃的,从下面没法翻上去,而且也根本受不了力。他勉qiáng站着还行,再上一个人估计就完。再说了,真把这人bī急,剪刀那么一剪,拦都拦不住。”
确实是拦不住。
天台上的地面并不是那么平整、分布这一些管线、反梁、消防水箱、电梯控制室,这就使得,一旦应梅东有所行动,根本来不及穿越这些重重障碍阻止他。
霍誉非又看了眼就下楼了。
他赶到之后,甚至都没有首先见一见宋誉莱就直接上了天台。
霍誉非回到休息室,一推开休息室门,就看见顾骋正在陪宋誉莱说话,而宋誉莱身边坐着的人是……尹哲?
注意到他的视线,尹哲拍拍宋誉莱的肩膀,站了起来,主动问:“怎么样?”
霍誉非摇头,但他嘴角有一个天然上翘的弧度,导致尹哲有点判断不出对方真正想要传达的讯息。
但这种表qíng也很容易让人放松,好像无论多大的事qíng,到了他这里,就都轻飘飘不值一提似的。
宋誉莱显然微微放松了一点,不过他脸色还是很苍白,嘴唇也一点血色都没有。
霍誉非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直接的问:“这件事你有通知爸爸妈妈吗?”
宋誉莱深深呼吸了一下:“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沉默片刻,说出的话就比较冷静了:“我打算先答应应梅东的要求。”
“嗯,”霍誉非点点头,“然后呢?”
宋誉莱银色的指甲在玻璃杯表面上用力的刮了几下,说:“只要今天晚上不要造成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后面都好解决。”
霍誉非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圈,转身,毫不客气:“那就是还没有具体的方案。”
他其实是有点生气的,尤其在得知,宋誉莱从下午到晚上一直在和应梅东jiāo涉,最后还被人威胁到这个地步的时候。
霍启东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希望宋誉莱和应梅东一家有任何接触,她还偏偏要亲自跑来医院,给对方一个拿捏的机会。
光是天台上看到的那些,就能够知道应梅东是早有所备,恐怕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而宋誉莱呢,竟然亲手把机会送了上去。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霍誉非问,“军总接纳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病人?应梅东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不仅仅是想要达到他说的目的了,他是在报复你,你明白吗?”
宋誉莱嘴抿得紧紧的。
霍誉非走过去,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所以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按照你设想的那样,答应条件把他安抚下来?应梅东恐怕所图的不是这一点点了。”
宋誉莱有些颤抖的深深呼吸了一下,冷静道:“可是应小芳还躺在病房里,应梅东不可能不管应小芳。”
霍誉非嘴角一弯,笑意却冷冷的:“不要以为他是什么慈父心肠……农夫救蛇,反被蛇咬。这人是豺láng心xing。”
他这一瞬间的表qíng,让一直坐在宋誉莱身边安慰她,同时注视着他的尹哲心里悚然一惊。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的话刚说完,肩膀上就被按了一按。
“誉非,”顾骋叫了一声。
霍誉非一怔,随即收拾了表qíng。
可能是因为联想到这件事所造成的严重后果,且不说有可能会给家族带来怎样的损失……仅仅是霍誉非说的“应梅东是在报复你”这句话,就已经足够打碎宋誉莱的天真了。
她以为自己问心无愧,可惜别人却不这么认为。
尹哲摸了摸她的头发,神qíng有点沉默。
抬头看了看霍誉非,似乎想要说什么,对方却已经站起身掏出手机打电话。
霍誉非打给了霍启东,雪梨那边已经是清晨了。霍誉非电话打过去之后,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他简单的把事qíng说了一遍,霍启东听完却沉默了一下。
第一个问题和霍誉非问的一样:“宋誉莱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是霍启东为数不多连名带姓称呼小女儿的时候。
霍誉非走远了一点:“姐想息事宁人。”
然后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声冷哼。
霍启东忽然道:“这件事你不要管,让宋誉莱自己处理。我倒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息事宁人了!”
霍誉非等了一会时间,让霍启东自己消消气。
然后说了应梅东安置炸弹的可能:“如果应梅东真的安置了炸弹,这件事影响会很大。我过年时也听李泽说过,我们和李家最近几年都在想方设法谋求B市的合作。大陆对外来资本态度一向敏感,一旦发生意外,今晚牵扯到的很多人都会影响当局对我们的看法。”
不过他说完正经话又开了一个小玩笑:“如果抛开这些不提,我也赞同让宋誉莱自己来处理,我姐这样太不让人放心了。”
霍启东叹了口气,突然说了一句:“是我没有教育好你们。”
霍誉非立刻不乐意了:“这个‘们’是怎么回事?我表现的这么好,爸爸怎么能把我也算进去?”
霍启东没有和他开玩笑:“好了,你现在还在楼里?既然有炸弹,你们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已经在排查了嘛,不过我觉得可能xing不高……”他这么说着,目光落在了顾骋身上,话音忽然一转,“但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们现在就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霍启东“嗯”了声,说:“这件事就你来处理。”
他想了想,又说:“如果处理不了……也没有关系。他不是要跳楼吗?”
霍启东说到最后一句竟然有点好笑了,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霍启东根本就没有把应梅东的威胁放在心上,失笑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他讲了这么久的电话,宋国珍也早已经醒了过来,看看霍启东:“怎么了?”
霍启东下chuáng,穿上拖鞋,打开窗户看阳台上几盆花有没有冻坏了,等重新关上窗户,转身,才笑道:“我觉得誉非好像长大了。”
宋女士“嗯?”了一声。
就听见霍启东叹了口气:“但是誉莱还是被我宠过头了。”
霍誉非刚刚挂断电话,雷志文就亲自来敲门,他身边还有一位警察。就在五分钟之前,他们在监控录像里面看找到了应梅东的许多画面,他似乎真的把什么东西安置在这座大楼里了。拆弹专家已经前往排查,以防万一,警方也开始组织人员撤离。
雷志文没有打通霍誉非的电话,就亲自过来将他和宋誉莱护送撤离。
霍誉非点点头:“那就先下楼吧。”
他们快速的赶到楼下,住院部的病房也在快速的组织撤离,整个住院部大楼都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雷志文引导着他们坐上电梯。
看着头顶上不断减少的数字,霍誉非眉头微蹙。
霍启东的言下之意他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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