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所谓的维持“体面”是非常昂贵的。而对英国的上流世界而言,即使成本再怎么昂贵,他们也绝对不会变卖自己名下的任何不动产和古董。
这会被传为天大的笑话。
霍誉非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假装思考了几秒,就在电话里惆怅道:“爸爸,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这些的费用我目前实在无法承担。”
霍启东的嘴角都勾起来了。
然后马上,就听见自己的小儿子在电话里用一种非常遗憾、非常惋惜的声音说:“看来我只能把这些全部卖掉,从而避免超出我能力范围的开支,还能多一笔钱以便来做投资?”
霍启东隐约觉得他已经看到自己的面子被踩在地上时的样子。
第78章 劳燕分飞
顾骋对于现在做的工作没有特别紧张。他通过人生的前二十年,稍稍掌握了一些这个世界的规则,比如,没有什么事qíng是一定做不到的,把做不到的事qíng变成做得到,第一步就是放手去做。
很显然,他现在需要钱,并且是一大笔钱,而老天又把这样一个赚钱的机会送到了他面前,那么他有什么理由不抓住呢?
电影开机仪式被选在了雍和宫附近的一块空地上——一个打算拆迁的家属院,院子用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和外面的马路隔绝开,倒是挺开敞也挺安静。
按照李贺的说法,他们既然要拍和尚,就不必找什么dòng天福地了,在雍和宫旁边就大大吉利。其实他一开始是想要在雍和宫举行开机仪式的,但据说是“和尚们说什么都不同意”,只好退而求其次。但据说他们的主要几个场景还是会在雍和宫内殿拍,不知道李贺走了怎样的门路。
虽然开机仪式的场地比较简陋,但是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所有的仪器都用红布包着,非常喜气,中央搭设了香案,主要的演员都已经到场,不过还没有上妆。李贺的意思,是他们又不准备上映,不需要做宣传,定妆照这些能省就省,也是给大家减少麻烦。
顾骋没什么意见。
这个电影里面,顾骋只能说是主角之一。除了他之外,好像其他参演的演员都很有名气,有的甚至连他都听过名字,但是还不能把名字和人对在一起。所以他从头到尾只是坐在场边的休息椅上低头看剧本,剧本已经背的非常熟了,但至于要怎么演,他一点概念都没有。李贺倒是非常有信心,无所谓的说,这都是小问题,到时候导演都能解决。
想到这里,正在看剧本的顾骋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导演。
导演姓赵,单名一个猛字,却一个瘦瘦小小的年轻男人,远远坐在对面的那堆仪器旁边,非常沉默寡言。
顾骋越来越觉得这个剧组……不是那么靠谱了。
所以他要怎么演呢?
顾骋的目光落在手中那一沓装订在一起,因为这段时间反复翻阅已经显现出磨损痕迹的剧本。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或者说这个画面一直都保留在他的脑海深处,从第一次烙印上去开始就从来都没有消散过。
那是黑暗之中散发着荧光的舞台。
华丽的男音从天而降。
头戴橄榄枝、手握权杖、面上覆以羽毛和宝石制成面具的“大祭司”从黑暗最深处出现。
时而欢欣鼓舞,时而痛苦万分,时而迸发出无尽力量,时而静默宛如死亡。
时而身处富丽堂皇的宫殿,时而徘徊在白骨累累的河岸。
他在黑夜中死去,又从黑夜中醒来。他穿上祭祀的长袍,带领古老王国的铁甲武士四处征战,他举行宏大的祭祀,却爱上了本应该奉献给神灵的祭品(至少顾骋是这么理解的)。他扔下权杖,戴上王冠,一手碾碎亲自扶持起来的神权。
命运,你的一半是巧合,一半是居心叵测。
而被他救下的心爱之人,却为了救他而献出了生命。
然后呢?
他心爱的王子,从黑暗之中涉水而来。
金灿灿的长袍缓缓铺开在月光之下亮晶晶的水面,水面上星星点点的光随着他的动作聚合又分散,在水波之上飘飘dàngdàng、渐行渐远。
向他伸出了自己涂抹着金粉的手指。
指甲圆润,骨节分明,优雅同时蕴含力量。
顾骋不知不觉开口:“你是我的生命之水、你是我的黑夜之光、你是我全部的财富、你是这个世界的宝藏。我为你献上我的忠诚、我的执着、我的生命、我全部的感qíng。全部、全部的感qíng,包括我的爱qíng。”
然后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顾骋立刻站了起来。
曾双桥自己反倒吓了一大跳。他是李贺同学,也是现场制片兼执行副导演,远远看见顾骋一个人坐在这里念念有词,就过来跟他说几句话。
毕竟全场里面身价最贵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他是知道那位特别大手笔的投资商,要求只有一个,就是给这位主演增加片酬。
还不是增加一点半点。
在圈子里也混过一段时间的曾双桥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的门门道道,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俊美温和的青年,不用说,那个什么投资商肯定是看上人家了。
但是吧……曾双桥的目光从顾骋锋锐的五官上一掠而过,看人他还是会的,这个……听说还是大学生?显然不是那种圈子里明码标价的。那个大老板可能是别的法子都用过,拿不下了,才曲线救国。先想办法让对方承qíng,毕竟拿人手短嘛。
曾双桥心里默默的盘算,就听见对方向他打招呼。
“曾导。”
他立刻挥手道:“你叫我双桥吧。咱们场子里只有一个导就是赵导。”
顾骋就跟着改了称呼,客客气气叫了一声:“曾哥。”
曾双桥笑了两声:“别这么客气。”
又问顾骋:“你刚刚在念什么?剧本里没这些台词吧?哈哈,我怎么听见了qíngqíng爱爱的什么话。”
顾骋脸上表qíng没什么变化:“就是我之前看的一个舞台剧,印象比较深,我是第一次拍电影,没有经验。就坐这想想有什么能不能借鉴的。”
“哦,”曾双桥说,“这倒不是问题……有赵导在,这些你很快就能学会了。不过也悠着点。”他表qíng还是比较沉重的,“赵导脾气不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骋:?
等到第一场正式开拍的之后,他就彻彻底底明白曾双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导演……脾气不好?这句话简直太委婉了。
被劈头盖脸狂骂了一整天不带重样的顾骋慢慢腾腾回到家,打开门看到一片漆黑的时候,才意识到霍誉非已经去英国了。
几秒钟之后,走廊里的灯也灭掉了,顾骋这才打开客厅的灯,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他放下包,换鞋,洗了一下手和脸,就掏出手机,给霍誉非打电话。
但是在拨出去的前一秒,他忽然想到时差问题,霍誉非那里应该还是午夜。顾骋有点小失望,不过他也有要做的事。
几天之后就是期末考试,他不但要准备考试,还要花大量时间来兼顾剧组这边。
确实要花费大量时间。他的台词很多,他没有经验,他什么都要学。
对于被骂这件事,顾骋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不是第一天走入社会,当初为了赚钱,顾骋做过形形色色的兼职,见过的事qíng还要少吗?
即使被大堂广众之下被劈头盖脸骂成这样,他也能够神色平静的在自己的剧本上被导演提出的问题一条条记录下来。
顾骋想的很清楚,他就是来赚钱的,而且他确实做的不够好。
即使从来没有想过要在演艺这条路上有什么长远的发展,而只是想捞一票就走的顾骋,也绝对不允许自己一直“做的不够好”。
所以回到家连晚饭都懒得吃的小兔子就打开了电视,取出之前找好的DVD,同时也打开剧本,一张张的看过去。
如果不会,那就去学。
对不对?
与此同时,被顾骋以为早已经睡下的霍誉非,其实也没有睡。
或者说他醒来的有点早。
现在才凌晨四点多一点,整个雾都都深陷于黑暗,只有他的桌子前亮着一盏灯,在黑乎乎的玻璃上照出一个伏案书写着什么的影子。
虽然给霍启东的电话里威胁说要“卖掉”这些资产,其实也只是吓唬对方一下。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那么霍氏家族可能以后都会沦为整个英国社jiāo圈的笑话。
当然霍誉非不在乎。霍启东也未必在乎,但他也不能这么做。
他享受了家族长达二十年的荫蔽,不可能做出这样有损家族利益的事。
尤其还是有人会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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