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确实喜欢他嘛,但是他也确实配不上我啊。”
顾骋愣了很久。
原来所谓的“我喜欢你”是这样的“喜欢”。
他接受不了,几乎是报复,也几乎是补偿,他辞掉了所有乱七八糟的兼职,带她去游乐场、电影院、去梧桐街、后海,带她过了最làng漫的一天。在送她回宿舍楼下,即将分别的时候,跟她说分手。
颜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整整一星期顾骋都拒绝了她所有联系,她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跟她分手了。
据颜清那些找上门来指责他的同学和追求者说,颜清因为他有多痛苦,说他有颜清这样的女朋友,竟然不懂得珍惜。
原来她周围的所有人都认为自己配不上她。
顾骋只想笑。
但其实他也笑不出来的。
每天五六点早起,穿过漆黑的巷道和棚户,穿过大半个城买她最爱吃的东西,捂在衣服里带回来。每天只吃一两顿饭,打三四份工到凌晨三四点,拼命攒钱去给她买想要的东西。
他做这些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而只是因为想尽可能的对她好一点。
他以为的喜欢,是竭尽所能的对一个人好。
她的外貌、举止、穿着,她的家庭、背景、出身,她的一切在你的眼里都是最好的。
也或许他错了,但他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顾骋心qíng沉郁,和同寝室几人简单打过招呼,就拿了衣服去洗澡,热水一冲到手背上,顿时一阵灼热刺痛。
他过来看了眼才发现除了蹭伤的右手,左手的手背上多了两条肿起来的血痕。
这周五的拍摄已经被他推到了下周。玉宝斋把所有双手的拍摄去掉,改为后期,右手也全部改编成左手。为此,所有的模板和道具都加班加点重新制作。他表示要主动承担这部分多出的成本,都被拒绝了。
与人然诺,重则千金。
那么现在,他要怎么办?
与此同时,霍誉非刚刚洗澡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他正用毛巾胡乱蹂躏着头发,突然想起什么,动作顿了顿。从抽屉里找出手表看了眼时间,然后顺手扣在手腕上,抓起外套套在身上往外走。
林海源注意到,不禁问了一句:“哎,澡都洗了,还要gān嘛去?”
“怜香惜玉。”
霍誉非说完就不见了。
时间刚刚到九点,B市灯火辉煌。
霍誉非打了个的士直接坐到最大的国贸商场,找到一个眼熟的法国专柜,挑了效果最好的消炎生肌药rǔ和均匀肤色的jīng华。
对顾骋来说,目前这双手,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
回来的时候寝室已经熄灯了,宿舍区也上了锁。宿管刚刚躺下就被霍誉非叫了起来,心中恼火不肯开门,隔着门跟他讲住宿规章条例。霍誉非不恼,嘴角弯弯全部回她英语。
宿管顿时意识到自己jī同鸭讲,无可奈何开门放了他进来。
霍誉非飞快的跑上了楼,敲了敲顾骋的门。
轻轻叫了两声“顾骋”。
过了一会门才打开,顾骋看见他有点吃惊。
就被霍誉非一把拉了出来,趁着楼道晕huáng的灯光,撕掉封口的铝箔,然后抓起顾骋的左手,把淡绿色的药rǔ挤了上去。用指腹细细涂匀。
左手上的两道血痕划拉了很长,高高的肿了起来,看得霍誉非一阵皱眉。
等到绿色的药剂全部被吸收进去,他又挤出一些,按揉着涂了一遍,直到完全吸收。这样重复了几次,明显能看出红肿消退了不少。
霍誉非这才抬起头,突然间就撞进了顾骋凝视他的眼睛里。
所有的寝室都一片漆黑,只有走廊里的顶灯,在天花板打出一圈圈橘色的灯晕。
霍誉非的眼睛却被照的亮亮的,就像是顾骋在校医院门口那颗香樟树破碎的光影里,看到的第一眼。
他突然收回了手,却又马上被抓了回去,霍誉非把药膏和另外的jīng华液放在他手里,想了想又把jīng华拿回来,两三下拆了包装,才重新放回去。
“自己每天按时擦。”
霍誉非心里还存着气,说完气哼哼转头上了楼。
回到宿舍,林海源早就躺上了chuáng,正在拿新买的手机和别人聊短信。
突然听到一声冷哼。
把林海源惊了一跳。
包括林海源在内的几个舍友,都很善于和人jiāo往,但也同样犯了形式主义的错误,以为霍誉非真的像表面上那么好相处。这么一低头看到一张冷下来的脸,被窗外的月光照亮了一半,顿时打了个哆嗦,控制不住联想了许多恐怖故事的qíng节。
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道:“誉非,没有事qíng吧?”
霍誉非本来打算说“没事”,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海源,请问你一个人。”
林海源人缘很广,每个学院都有点认识的人,霍誉非脸色着实把他吓到了,连忙帮他打听,很快就清清楚楚。
原来英语系的系花早就坦然跟别人承认,有一个“配不上”自己的男友。
哦,因为对方“有眼无珠”,现在是前男友了。
林海源转述已经委婉了很多,他隐约察觉到霍誉非生气的原因,安慰道:“女孩子嘛,有点虚荣心也正常,毕竟她爸爸是颜正则,恐怕也是娇生惯养的,是不是?”
“你说她爸爸是颜正则?”霍誉非忽然道,“哦,那是挺了不起的。”
然后他转而就打电话给李泽,问他几天之后的酒会名单上有没有“颜清”这个人。
或许是他qíng绪有些外露,被李泽察觉,有点试探的说:“这个我还不太确定,本来也是想多认识一点B市的朋友,如果你说的是颜正则的女儿,那或许应该是在的。”
不要说是颜清,就算是颜正则这样外jiāo部高官,也无法比拟和霍誉非结jiāo背后所代表的巨大利益。如果这两者之间存在什么龃龉,李泽不需要考虑也知道如何取舍。
霍誉非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很快,他就把自己的怒气收敛gān净,声音轻快起来,隐约有点花花公子的腔调:“那就好啦,我正想认识她,担心没有机会呢!”
第11章 煊赫加身
霍誉非还以为顾骋能有多厉害?
还以为能改变的都变好了,甚至有那么点小嫉妒,结果呢?
不过如此!
曾经顾承岳的那些往事,一件件全部重叠在顾骋身上。
好像是爱德华·蒙克《呐喊》里的画面,无数个扭曲的影子铺天盖地压过来,幻化成一张张奚落、嘲讽表qíng,烙印在那些曾经围观着、指指点点的人身上。
霍誉非一晚上都在和这些印象派鬼影斗智斗勇,睡得很不安稳,天空刚刚亮起一道白光,就被惊醒了。
他在chuáng上坐了一会,心烦意乱字额头向上捋了把头发,翻下chuáng去冲澡。
温热的水已经不能抵御深秋的凉意,被柔韧舒展的肌ròu撕裂成破碎的水膜,起伏的肌ròu在薄薄的水雾之下,更像是发着一层淡淡的光。霍誉非正仰头闭眼让水流顺着额头冲下,就听见林海源在chuáng上喊他:“誉非、霍誉非,大清早的,有人找你!”
他抓了块浴巾胡乱擦了擦上身,围在腰上就出来了。
林海源钻在被子里玩手机,低头看见,chuī了个口哨:“脱衣有料啊。”
霍誉非帅气一勾下巴,意思是“这当然了”。
然后他就扬着唇角拉开门,马上笑意就收了收。
顾骋站在门外。
门一拉开,就把充满力与美的身体充分bào露在眼前。
顾骋视线在他身上撞了撞,马上又转向一边,显然这富有冲击力的画面让他一时也有些不自然。
霍誉非神色不变,虽然唇角仍旧是笑模样,但明显没有之前心qíng好了。
“有事吗?”他轻轻地说。
顾骋喉结微微挪动了一下,重新看向他:“来给你道谢,你给我的药很有用。”
霍誉非目光马上就落在他的左手上,昨天还高高肿起来的两条划痕,已经消下去了很多,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红色。
霍誉非不禁嘴角一弯,但他马上就刻意拉平了。
他在生气。
生顾骋的气。
好吧,也算是生他自己的气。
霍誉非已经表现的这样明白了,顾骋怎么会看不出?
只是他还没想明白霍誉非生气的点在哪里。
也好给对方顺顺毛——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对方不高兴的样子。
就像是自己家里养的向日葵几天几天晒不着太阳,拧在一边垂头丧脑,怪可怜的。
霍誉非故意显得生气,也是防着顾骋蹦出一句“多少钱我还给你”,故意把脸也紧绷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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