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誉非脸色一沉,一字一顿的问:“为什么?”
顾骋迟疑道:“……什么为什么?”
从来都是阳光灿烂的霍誉非突然这个样子,难免让人心里打突。
霍誉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黑,他没有去深入追究过这一点,但霍誉非知道顾骋应该是一样的。
所以他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顾骋难以启齿的地方。
他私心里,希望对方看到的是一个直接已经变得特别好的顾骋,最好通通忽略掉曾经láng狈的样子。因此霍誉非想要知道答案,而顾骋不想说。
霍誉非察觉到了什么。
他忽然靠近对方,把他的小兔子紧紧紧紧抱在怀里。
“顾骋,我跟你说一件事。”
顾骋刚想抬起头,又被按了回去。
霍誉非看着天上的萤火虫:“你三年前说想要离开,设身处地的想,我能够理解,如果换成我,可能也会做一样的选择。但我仍旧很生气。”
不过因为对方是顾骋,他生气的对象就转到了自己身上。
生气自己为什么不能把事qíng处理的更好一点,为什么不能更加给对方一些安全感,甚至于为什么不能够克服心理障碍。霍誉非觉得自己不够有担当、不够成熟、不懂得经营感qíng。
什么样的感qíng?
在这三年里他反思了无数次,自己对待顾骋,究竟是怎样的感qíng?
却最终都没有答案。
太复杂了,对霍誉非来说,顾骋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最重视的人、最亲密的人,远远高于一个“爱qíng”所能够涵盖的范围。
但顾骋想要的是爱qíng。
我可以给吗?
可以的。
霍誉非想,我也要变得优秀一些,更优秀一些,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优秀。
我想要改变世界。
我也可以改变世界。
被闷着脑袋的顾骋看不到对方表qíng,但是这个在“我很生气”之后的戛然而止,令他不能不有点担心。
然后就听见霍誉非一连重复了很多遍:“我很生气我很生气我很生气我很生气我很生气!”
停顿几秒之后,做了一个总结:“总之我很生气。”
顾骋:……
他使劲儿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抓着霍誉非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的说:“我知道。”
霍誉非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上下忽然轻松了很多。
他做出不高兴的样子转过头,闷闷不乐道:“我真的很生气。”
然后被猛不丁揉了下脑袋。
顾骋手慢慢滑到了他的脖子上,特别温柔的用力抚摸了两下:“乖,别生气了。是我做错了,你可以罚我。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霍誉非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伸手把对方拉过来,倾身吻了上去。
好半天之后才松开,嘴角弯了弯:“好了,我不生气了。”
顾骋心里酸酸的:“怎么这么好哄啊。”
霍誉非斜着眼:“不可以吗?”
“可以的,”顾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会对你很好的。”
霍誉非亲了亲他的鼻尖:“顾骋,你对我很重要,即使那时候特别舍不得,我也没有真的阻拦你。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想你实现梦想,我想你平步青云。还有,我想你开心。”
他在呼吸可闻的地方注视着对方:“你对我很重要,明白吗?”
顾骋声音有点沙哑:“明白的。”
“所以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他看着对方的眼睛。
顾骋忍不住握紧了对方的双手,终于点点头:“有。”
他整理了一下言辞,然后就开始一点一点给对方讲自己当年离开B市之后发生的事。
用四个字来总结,就是“大起大落”。
顾骋把这些讲给他的小向日葵。
讲他一次次小心翼翼试水,是怎么样行差踏错,血本无归。讲他在最艰难的时候,为了尽可能的省钱,怎么样住在yīn冷cháo湿的地下室,一个月只靠泡面维持生计。讲他终于找到感觉,开始日进斗金,却仍旧舍不得多花一分钱。讲他因为漂亮的控盘而遭到打击报复甚至危及生命安全。讲他无法拿到签证迫不得已偷渡入境美国,入境第二日就被逮捕。讲他想尽办法避免遣返却因为账户冻结而欠下大笔保释金。
不过对于其中最为艰难的部分——比如因为亚裔而遭到种族主义警员nüè待,比如孤立无援一边在华人街端盘子一边借高利贷聘请律师解冻账户,再比如怎么样孤身一人闯入如láng似虎的华尔街。
他通通轻飘飘一带而过。
但说着说着,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委屈。是那种在外面无论遭遇了什么都能坚qiáng的忍住眼泪,一遇到亲密的人关心就再也忍不住的委屈。
尤其那个关心他的人又是真的心疼他。
特别特别心疼。
霍誉非心疼的都要说不出话了。
简直没法想象当时还略有些单纯的顾骋是怎么经历这些,在荆棘之中成长蜕变。
他的小兔子怎么能让别人欺负?
霍誉非都在忍不住磨牙了。
马上盘问对方,当时在国内打击报复他的公司是哪一个,关押他的警局和警察分别是什么。
顾骋才说了一句:“我可以处理。”
就被狠狠瞪了一眼,然后乖乖jiāo代了。
霍誉非记住了,甚至现在就想去处理。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他的小兔子需要好好睡一觉。霍誉非坐在那里想办法。
顾骋没敢吭声。
好半天,他一抬头看到小兔子这么乖巧的样子,先是有点乐,随即又挺无奈。
霍誉非嘴角一弯,从毯子上站起来,同时也拉起顾骋:“走吧,我们回屋子里睡觉。”
他其实今晚上还想和对方做点别的事qíng……如果顾骋不是这么缺乏睡眠的话。
霍誉非熄灭了火塘,和顾骋一先一后爬上小木屋,他把所有的发光物体都熄灭了,然后主动躺到chuáng上,赶顾骋去拉窗帘。
其实这个时候屋子里就已经非常黑,林间的月色照不进来,再拉上一层厚厚的窗帘,就一点儿光都不存在了。
顾骋不乐意,他说:“我可以克服的,不能总是这个样子。”
霍誉非忽然扑过去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同时把手伸进去揉了揉屁股,然后重重掐了一下,催促道:“快去!要克服也以后再说,现在好好睡觉!”
顾骋浑身发烫,慌慌张张跑过去把窗帘拉了起来。
陡然封闭的黑暗让他浑身都放松下来。
他摸着黑爬回chuáng上,摩挲枕头的手马上就被握住了,握得很紧,甚至让他有点发疼。
顾骋问:“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才响起霍誉非有点轻飘飘的声音:“没事儿,你动作快点。”
但也没有松手。
顾骋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躺上了chuáng,靠近对方,说:“我想抱抱你。”
霍誉非才不qíng不愿的松开手。
他们亲密的抱在了一起。
顾骋感觉到,对方一直紧绷着的呼吸这时候才缓缓放松下来。
不禁低低的追问:“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这样一片漆黑感觉不太好?”
“没有,”霍誉非把自己一条腿从对方两腿之间cha了进去,脖子也更加贴近一点,喃喃的说了一句:“小兔子都能做到我一定也可以,克服一下克服一下……”
“什么?”
“没什么!”
然而很神奇的是,霍誉非最终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吃过早饭,顾骋就被霍誉非带去见心理咨询师。
霍誉非觉得顾骋这种在特定qíng况下才睡得着其实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状态。
初步咨询之后,心理咨询师跟他们谈话,觉得顾骋是因为长期以来压力过大,心理焦虑严重,才会倾向于从特定环境寻求安全感。
霍誉非平时没有觉得顾骋有特别忙,他们俩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基本差不多。就是说他在工作的时候顾骋一般也在工作,他休息下来的时候顾骋也在休息。
当然,这得除掉他晚上偷偷爬起来工作的时间。
霍誉非转头问顾骋具体工作内容,是不是压力过大。顾骋犹豫了一下,也坦然承认确实是这样。而且不单单是现在,他这几年来一直都处于jīng神极度紧张的状态,随时随地准备着应对处理突发状况,所以睡眠也一直不太好。尤其是刚刚起步的那段时间,手中cao盘动辄就是上亿美元的资金流,稍一出现纰漏就意味着损失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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