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良流露出痛楚的神色,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元深,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今天就送你归西!”
“我想怎么样?”元深哈哈一笑,道,“好啊,既然你不肯跟我走,那我再给你个选择。”看了看廖景,道,“你一枪崩了你的姘头,我就让你换孩子。”
丁良沉默,枪口抖了一下,但身体依旧绷的直直的,连看都没看廖景一眼,道:“我是我他是他,我的事跟他没关系。”
“哈!”元深大怒,声音拔高,听上去有种金属摩擦的感觉,十分刺耳:“好啊,丁良,亏了元棠豁出命去对你好,为了你连我这当爹的都不要了!才十七岁啊,一枪把自己打死在我面前,丁良,你知道吗,看着自己的亲骨ròu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滋味?砰的一声,人就没了,前一秒还哭着叫我爸爸,后一秒,满地都是脑浆啊!”
元深的眼睛都红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却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丁良:“你他妈的算是个什么东西?啊?我儿子怎么就这么傻,为了你这么一个贱货把命都送了!七年了,他一个人孤单单躺在地底下,冷也不知道,热也不知道。你呢?你他妈的睡了一个又一个,先是齐水正,后是廖景,你活得好好的还在替别人养孩子!丁良,你有没有心?你配他的爱吗?你配他豁出命来要挟我吗?啊!?”
丁良没有答话,只冷冷看着元深,手里的枪端的稳稳的,身体仿佛凝固了一般紧绷着。少顷,大颗大颗的眼泪忽然从眼睛里掉出来,一颗接着一颗,一颗接着一颗。
廖景从没见人那样哭过,一点声息都没有,连气息都似乎屏住了,只是流泪,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通过这种方式挤出来似的,泪珠顺着他清瘦的面颊滑下来,从下颌掉落,砸在脚下的碎石子上,几乎能听到“嗤、嗤”的轻响。
午后的阳光炽热而明亮,山间的风徐徐刮过,chuī动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没有人路过,也没有车,只听到远远的不知道哪里传来风铃的声音,若有若无,若徐若疾。
“关他什么事?”廖景忽然发话,声音突兀而铿锵,“你死了儿子关他什么事?”
元深猛的将视线转移到了廖景身上,廖景勾着嘴角笑了笑,道:“你儿子为什么会死?七年了你还没想明白吗?或者你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不敢承认吧,元三爷?”
“你说什么?”元深厉声道。
“我说你他妈的活该绝后啊。”廖景一字一句恶狠狠道,“你上辈子没积德,这辈子作孽多,才生了个儿子是基佬啊!你猪油蒙了心,脑子里进了水,才会把责任都推到丁良身上!元棠为什么会死?要不是你心太狠做太绝,把丁良bī上绝路,他怎么会一枪把自己崩了,啊?”
元深头上青筋bào跳,愤怒的脸都红了,廖景接着连珠pào似的道:“养不教父之过,你他妈的真以为随便找个女人播个种,秋天她就能给你结个太子啊?你从他出生到死,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吗?你教过他一句做人的道理,教过他一句作为男人的责任吗?你光知道把他的死往丁良身上推,可丁良他做错过什么?同xing恋的人不是他,是你儿子,拿xing命要挟你的也不是他,是你儿子。元棠为什么会死在你面前,因为你!因为你要杀了他最爱的人,元深,你才是杀死元棠的凶手!”
“你闭嘴!”元深大怒,嘶吼道,“你他妈的算老几!”
“你他妈的刚才不都说了吗,老子是他姘头!”廖景吼回去,“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儿子又是个什么东西,别人的命就都那么贱,别人的感qíng就那么不值钱吗?你死了儿子就要别人内疚一辈子,就要别人一辈子都给他守着吗?你醒醒吧元深,你他妈的也不过就是个矮骡子小混混!你儿子不过就是个心理变态的小瘪三,谁比谁高贵啊!老子睡了丁良又怎么样,老子还要睡他一辈子呢,有种让你儿子变鬼来找我啊,朝我开枪啊!来啊!”
“cao!”元深大吼一声,整个人像是被点着了的gān糙堆,一个火星溅进去就“嘭”的一声燃了起来,忽然大叫一声,猛的调转枪口对准廖景,扣动扳机。
第42章 和盘托出
廖景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进入了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像是站在起跑线上的运动员,就等那一声枪响。
元深转动手腕,抬胳膊,扣扳机,一系列的动作在廖景眼中都像是被拆解开的慢镜头,一帧连着一帧,迅速而又缓慢。迅速是因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总共也不过花了十分之一秒,缓慢,则是因为过去的几分钟里他脑海中已经将这一套动作演习了不下十遍,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每一个细微的转折。
元深抬手的一瞬,廖景颀长的身躯猛的往右一扑,子弹擦着他的左颊飞了过去,带着火药味和炽热的气息,将他从鼻梁到颧骨狠狠刮去了一层皮ròu,钻心的疼。
枪声甫落,像是早就料到了廖景的用意一般,丁良果断开枪,啪啪啪啪,连着四声,打光了92式里所有剩余的子弹,每一枪都正中元深眉心,元深连手都没来得及撤回,就被钉死在了后座上。
沉闷的枪响在山间回dàng,炽热的阳光透过车窗打在元深的尸体上,血腥味猛的散发开来,让他血ròu模糊的面孔如魔鬼般狰狞,令人作呕。
丁良右手的食指还紧紧扣着扳机,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元深,目光却空dòng而悲凉,像是内心空无一物,又像是正在回忆他们兄弟二十年的风风雨雨。
廖景觉得颧骨火辣辣的疼痛,用左手掌蹭了蹭,倒吸一口冷气,丁良像是被忽然惊醒了,浑身一震,把枪往腰带上一cha,过来扶起廖景,沙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样?”
廖景捂着脸摇头,问:“他死了?”
“嗯。”
廖景舒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刚才我那些话是为了激他的,不是真心话,你别放在心上。”
丁良点了点头,廖景想了想,又道:“元棠是个好人,我从来没看不起他过,相反的我很敬重他,那些话我说的太过了,下次跟你去上坟,我会好好跟他赔罪。”
“别说了,阿景,我都明白的。”丁良摸摸他的头,道,“元棠他也都明白。”
廖景握了握他的肩胛,走到车前看看,见元深已经死的透了,便打开车门,将沉睡的冬冬抱了出来,放在远离车子的糙地上,脱了外套盖在他身上,道:“孩子有点发烧,中午那瓶消炎药没打完,得找地方尽快补上。”又摸了摸丁良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只是全是冷汗,冰凉冰凉的。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廖景忙打开看,是大韩的短信,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他正带人赶来,大概半小时后就到了。
收起电话,廖景开始仔细考虑怎么向大韩汇报今天的事,之前只是简单的想了想,还没来得及捋顺,现在得赶紧想清楚才行——今天一共死了三个人,两个保镖,一个元深,还有六人重伤,分别是仓、盲虾,和越野车里的四个人。伤了的好办,他下手的时候都有轻重,死不了,除了仓可能残废,其他人都是皮外伤,但被丁良打死的就比较麻烦了,必须给大韩一个理由充分的jiāo代。
没办法,丁良和他不一样,到底没受过专业训练,又是黑道出身,当时qíng况紧急,痛下杀手也是没办法的事。
丁良当然也想到了问题的严重xing,只不过他考虑的和廖景完全是两个方向,在诊所里开枪的时候他就豁出去了,被人打死也是死,被警察抓住也是个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齐水正活不了多久了,难道冬冬真要被送去福利院?
“枪给我。”廖景忽然说,丁良不解,他直接掀开他夹克把枪拔了出来,用自己的T恤下摆仔细擦了一番,捏着枪管握住枪柄,反复几下印下了自己的掌印,然后又拔下自己的枪,拉着丁良的右手握了两下。
丁良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脸色一下变了,厉声道:“你gān什么?!”
廖景将两把枪都别在自己后腰,用夹克挡住了,一字一句认真道:“你听着,从现在开始,这三条人命都跟你没关系,任何人,包括警察问起来,你都要坚持自己没杀人,听到了吗?”
“把枪给我!”丁良一听这话马上急了,扑过来抢枪,廖景死死抓着他胳膊将他推开,道:“丁良你别激动,我说了这事我兜着,一切都听我的!”
“你疯了廖景!”丁良急的脸色煞白,紧紧抓着他衣袖,掐的他胳膊都疼了,“你快把枪给我,人是我杀的,你别犯傻为我顶缸,我兜的住??”
“你兜不了的。”廖景打断他的话,道,“这事我说了算,你别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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