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朋友,但却什么也做不了。
周虔臣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压迫的喘不过气来。
柏实第二天宿醉醒来,头疼yù裂。他睁开眼,视野开始由模糊转向清晰。他搓搓眼,衣服上黑色的孝布还隐约在白色衣袖上。
柏实歪过头去,闭上眼。
原来全部的一切都不是噩梦。原来未曾得到的还没得到,而已经失去的却已经永远失去了。
他的心凉的发寒。
他起了身,跌跌撞撞的去洗脸。
浮肿的眼圈还有红色的血丝却洗不掉。他趴在那里,不想起来。只感觉一阵恶心从胃底升上来。
周虔臣上课回来,看见柏实的样子,不敢说什么。他其实也是个口拙的人,想要去说什么却总也说不出口。
柏实仰起身体,呆看了灰蒙蒙的天花板半天。
到底把bī近的眼泪憋了回去。
他冷哼了一声。
柏实仍旧像往常那样仰着脖子高傲的走路。柏实蔑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他苍白着脸,远远的看去,像一只女鬼凄厉而带着病态的艳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这样的艳丽,而侯海齐是这些很少的人中的一个。用侯海齐的话来说,这种艳丽好比是把向日葵涂成血红色。他说阳光的东西一旦变的yīn暗,那是最恐怖的。
那木黑泽问他,柏实是一只带血的向日葵吗?
侯海齐笑了,不,应该是流血的向日葵。当然或许有一天,这个向日葵也会让别人流血。
木黑泽说,比如你吗?
侯海齐还是笑,不知道,或许是。
柏实仰着脖子走路,如同以往的高傲。很多人都怀疑他的丧父的真实xing,除了周虔臣。周虔臣不说话,但是周虔臣了解他的痛苦。能把痛苦摆在脸上的,还不是真正的痛苦。
真正的痛苦,除了柏实自己,谁都尝不到。周虔臣看着柏实冷冷的面孔,不说话。
知道他在看的柏实扭过头来,说,是朋友就不要可怜我。我没有什么好可怜的。
周虔臣只能像往常一样,拍拍他的肩。
柏实的手机响了。柏实的手机并不是很常响。大多数的时候他拿它做闹钟。
然而这次响的很突然,并不在柏实的掌控之中。他翻开盖子,看见侯海齐的名字在闪呀闪。
柏实犹豫了半天,还是接了。
那头侯海齐的声音很低,他柔柔的说了些什么,柏实都没有听清楚,只听见开头一句:别难过,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那么讨厌侯海齐的柏实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泪流满面。
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柏实把脸埋在被子上哽咽。被子的颜色深了下去。
你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很多人,都在陪着你。或者你不信任我,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柏实答应去见他。
就去的那蓝多餐厅。柏实木然的坐在位子上,和上次一样毫无章法的摆弄着刀叉。食物已经被切割的很零碎了,柏实却没有动一口。
侯海齐坐在他的对面,想要去抓他的手,却被柏实抽了出来。
柏实说,找我有什么事qíng吗?
侯海齐一低头,轻轻的说,
对不起。
柏实笑了,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侯海齐抬起头来:
对不起,我没有帮上你父亲的忙。
我的父亲和你没什么瓜葛,又凭什么要你帮忙呢?
可是我和你有瓜葛。就算做不成qíng人,起码还是个朋友。我有能力帮朋友的父亲却没有去帮,是我的错……
柏实望着他,突然有点疲倦的说:
……有你这句话……足够了……真的……
柏实看着窗外繁华的景色,不语。
他用手支住头,疲倦不堪:
“……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谢谢。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谢谢你……连我爸妈都不记得了……”
柏实闭上眼。
侯海齐伸出手,拂开少年耳边落下来的碎头发:“我也谢谢你收下我的礼物。”
柏实一扯嘴,算是微笑。
侯海齐送柏实回去,仍旧是在大门口停车。柏实却没有立即写车,他看着侯海齐的面孔,突然问了一句:
“我真的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侯海齐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
柏实鼻子一酸:“我总是一个人,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真的……可是是谁呢?谁能陪着我?”
侯海齐摸着他的头:“敞开心,会有很多人陪着你。”
柏实笑了一下,推开车门。
他站在车外,对着侯海齐说:“太难了……”
侯海齐看着柏实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小小的,尘埃一样。
“铃~~~”
手机响。
侯海齐接了起来:“喂,黑泽吗?”
“是我。”
侯海齐笑:“我想,虽然你是个忠于自己妻子的人,但是讲起追qíng人的手段来,你可要比我高段多了。”
那边的黑泽低低的笑,算是承认。
“你说的对,贸然的把钱送给柏实给他父亲治病他还不一定领qíng。或许让他父亲死了才能让他知道钱的重要xing……但愿他能早点想明白……”
夜色茫茫。
周虔臣蹲在地上心不在焉的洗衣服,水哗啦啦的流,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孙萧蹑手蹑脚的走过来,朝他撅起的屁股来了那么一脚。
周虔臣措手不及,跪倒在盆里,成了落汤jī。
他咻的站起来,追着孙萧满世界打。最后孙萧让他给压倒在chuáng上并且差点被扒了裤子。
闹累了的两人喘着粗气停下来。
周虔臣慢慢站起来换衣服,孙萧倚在被子上突然问:
“你最近常常心不在焉的,想嘛事儿呢?”他的口音里还带着点天津味儿。
周虔臣摇摇头,不想说什么。
孙萧皱起眉来:“我可告诉你,咱俩的事儿你绝对不可以告诉柏实。”
周虔臣回过头来:“可是我心里头难受。我觉得是我害了他,我对不起他。要不是我把他的助学贷款申请书给抽走了……说不定他爸爸就有钱治病了。”
孙萧跳起来:“我们又没想到他爸会死!再说木黑泽不是说了吗,侯海齐会出钱让他上学的!总比让他将来负债还钱来的好吧!”
“可是,侯海齐并没有帮他的忙,他爸爸还是死了!侯海齐出于什么目的让我们去偷他的申请书我们并不知道!”
“木黑泽已经说了,侯海齐是想帮他的,可是又怕他不知好歹……”
“算了吧,这么白痴的借口你也相信!”
“那你说是为什么!?再说咱们的本意也是想帮他的!”
周虔臣冷笑,指着用侯海期给的钱买的电脑:“哼,是吗?那这又算什么!?”
孙萧面色苍白。
“我想把电脑卖了,换回钱给柏实。我会跟他道歉的。”
周虔臣把外套套上。
孙萧大叫一声:“你疯啦!你想死可是别拉我做垫背的!侯海齐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敢得罪他吗!?你不想活了呀!?”
周虔臣也白了脸。
孙萧咬着牙说:“……我只想活的大方点……我他妈一时鬼迷心窍了!”
“吱——”门开了。
柏实站在门口。一脸倦容。
周虔臣孙萧的心脏霎时停止跳动。他们惨青色的脸上一双瞪大了的眼。
“……柏实……”
柏实瞟了他们一眼,缓缓的拖鞋:“什么事?”
他俩背过脸去安抚跳出胸口的心脏。
柏实觉得他们有点古怪,又问了一遍:“有什么事快说。”
周虔臣摇摇头:“没……没事……”
孙萧长舒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对周虔臣哼了两声:“说呀。”
周虔臣瘪瘪嘴,开门离去。
柏实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事qíng。
柏实花了很短的时间来麻痹自己的痛苦。他忙碌着做了一些事qíng,包括做一份兼职。可是因为得罪了客人而被炒了鱿鱼。柏实拿着可怜的100块钱哭笑不得。于是后来柏实就没再去做兼职。他拿了大量的时间背英语单词。
侯海齐并不常来骚扰他。他的日子乏善可陈。
柏实现在可以一夜无眠的睡到天亮,不做一个梦。醒来的时候他也可以一天不说话,捧着英语书坐一天,饿的时候啃两口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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