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好还是活好？”姜绍挑眉问。
“都、都都好。”陆茸脸上发烫，声音都有点抖，“谢谢。”
“瞧你这谢谢说的，”姜绍抬手捏了捏陆茸长着酒窝的脸颊，“不知道的肯定会觉得我欺负你了。”
“没、没有。”陆茸吸了吸鼻子，“谢谢你、你照顾我。”
姜绍到底没休息成。
他被经纪人的夺命连环call叫了出去。
陆茸松了口气。
要是再耽误姜绍工作，他、他更加赔不起了。
陆茸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去自己的画室画画。
这一画就到了中午。
陆茸接到一个师兄的电话：“陆茸茸，救命啊！”
陆茸一愣。
师兄把陆茸叫出去吃饭，吃完才说：“我不是开了个培训班吗？今天培训班来了个刺头，说我们都没资格教他，你来帮我镇镇场子成不？”
陆茸迟疑地说：“我、我……”
师兄说：“别急着推。那小子画得挺好的，是个好苗子，就是太骄傲了。你也不用真去教那些小屁孩，只要去那里画一两幅画，挫挫他们的锐气就可以了。就等于把你画画的地方换到我那培训班来！”他抬手给陆茸亮了五个手指，“你每周来两个下午，一个月我给你这个数，五千。画出来的话归你自己，你愿不愿意放在培训班都行，你愿意我就把它们给买了！”
五千。
陆茸想起姜绍让他签下的那张欠条。
要是他把手里的钱全还给姜绍了，总要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
他都要大学毕业了。
陆茸朝师兄点了点头。
陆茸下午就和师兄去了培训班那边。
培训班的学生都是高中生。
陆茸比碰上福利院那边的孩子们还要无措。
想到自己要拿五千块，陆茸给自己鼓了鼓劲。
他搬出师兄准备的画架，静下心来画画。
一拿起画笔，陆茸就什么都忘了。
“你很厉害。”
陆茸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一个带着点稚气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陆茸愣了一下。
他努力压下习惯xing的结巴，认真说出两个字：“谢谢。”
那是个看起来桀骛不驯的少年。
左边耳朵上还戴着个钻石耳钉。
少年明明才十六七岁，却已经比他高出小半个头。
“我跟你学。”少年说。
“我、我、我……”陆茸立刻又结巴起来。
“不可以？”少年盯着他看。
“可、可以。”陆茸一向没勇气拒绝别人。
九
陆茸多了个学生。
大四不用再上课，他和师兄商量好时间，决定好每周周末去培训班画画。
耳钉少年也是周末到培训班上课。
耳钉少年叫顾骁，骁勇善战的骁。
顾骁确实很有天赋。
他画的画极具侵略xing，有时还会画些出格的东西，比如luǒ体。
顾骁这天的习作就是少女的luǒ体。
“陆老师，你脸红了。”顾骁说，“现在连女孩子都不会随便脸红，你居然会脸红。”
“我、我……”陆茸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说，“……你画得不错。”
“嗯哼。”顾骁有些得意。
“就、就是人体构造不太对，”陆茸见顾骁瞪过来，稍稍退了一步，小心地接着往下说，“线条有点乱，还、还有……”
“还有什么？”顾骁咬牙切齿。
“颜、颜色用得不太熟练，有些地方不、不够饱满，有些地方又、又涂太厚了。”陆茸边说边把相应的地方指给顾骁看。
“你看得可真仔细。”顾骁一脸憋闷，把画板上那幅画扯下来，揉成一团扔垃圾桶里。
“你、你……”陆茸有些着急。
“人体构造不对，线条不对，颜色不对，”顾骁一一数了过去，“这样一幅画还剩下什么啊？不扔掉等着被人笑死？”
“等、等你考上大学，就不用太在意这个了。”陆茸说，“现、现在要先把底子打好，所以我、我才说你。”
顾骁早摸清了陆茸的xing格，自然不会生气。他揉揉肚子：“我饿了，陆老师我们去吃饭吧，我请你。”
陆茸：“我、我……”
顾骁压根没给陆茸拒绝的机会，直接拖着陆茸离开培训班。
陆茸被顾骁拉去吃麦当劳。
陆茸被顾骁塞了一个汉堡。
陆茸盯着那大大的汉堡包，不知该怎么下嘴。
“你不会没吃过吧？”顾骁忍不住问。
“……”
“我感觉你就是真空里长大的，没想到还真是。”顾骁给薯条沾了红彤彤的番茄酱，递到陆茸嘴边，“这个总能吃了吧？尝尝。”
陆茸说：“我、我——唔。”
顾骁直接把薯条塞进陆茸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陆茸嘴里泛开。
咔。
脆脆的薯条被咬断了。
“味道说不上多好，”顾骁说，“也不健康，不过偶尔吃吃也还行吧。买都买了，你把汉堡吃完我就放你回去。”
陆茸只能张口往汉堡上咬了一小口。
“你去过游乐场没？”顾骁突然又问。
“……”
“看来是没有了。”顾骁把自己那个汉堡吃完，笃定地作出判断。
陆茸不吭声。
顾骁说：“老师你看起来比我还小啊，看着就是可怜巴巴的小可怜。”
陆茸忍不住反驳：“没、没有。”
虽然父母从小就分开了，他见到他们的次数很少很少，但，他们对他都很大方的，每个月都会给他很大一笔零花钱，生日也会让人给他带礼物。
他的生活比很多人好很多的。
是、是他自己胆子小，xing格懦弱，才会这么没用。
“那么，”顾骁说，“明天我生日，家里人都忙，没时间陪我出去玩，你明天陪我去游乐场吧。”
陆茸很犹豫。
顾骁唉声叹气：“唉，看来我得一个人过生日了。”
陆茸只能说：“好、好吧。”
“听起来很勉qiáng啊。”
“不、不勉qiáng。”
“那成，你家在哪儿啊，我明天叫司机去接你。”
“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也行，九点在游乐场门口会合没问题吧？”
“没、没有。”
陆茸吃完汉堡，没答应让顾骁送，而是自己坐公jiāo回家。
顾骁目送陆茸离开，一屁股坐进车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百无聊赖地将手机把玩了好一会儿才接通：“不用再打电话过来了，我已经玩腻了，我们分手吧。哭什么？放心，送你的东西就送你了，不会跟你要回来。”
顾骁说完了，也不管那边的女孩哭得多伤心，直接切断通话。
他划开手机相册，打开最前面那张照片，手指轻轻抚摩那浅浅的酒窝。
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可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尝尝看。
十
陆茸回到家，天已经微微发黑。
陆茸赶紧借着楼道里的灯光把客厅的灯打开。
结果他看到沙发上睡着个人。
陆茸吓了一跳。
等看清是姜绍，陆茸才松了口气。他换上拖鞋走过去。
姜绍好像很累。
姜绍睡得很沉。
陆茸想起了姜绍那天的话。姜绍说，他已经不是十八线小明星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忙。
陆茸又想到某一天晚上姜绍喝醉了。
那天晚上姜绍说，他想站到最显眼的地方，让那个人无法再忽略他的存在。
姜绍抱着他喊出了另一个名字。
陆茸知道了姜绍的秘密。
陆茸知道了为什么姜绍明明那么讨厌他却又答应被他包养。
不仅仅是为了给姜恩治病。
姜绍和他一样，心里也有一个想喜欢却不能喜欢的人。
陆茸抓住姜绍的手。
“对、对不起。”
他、他一直不知道。
他、他总觉得姜绍很qiáng大，永远不会受伤，不知道姜绍也会有那么难过的心qíng和那么深的渴望。
渴望走到更高的地方。
渴望能和最好的人比肩，和对方携手一生。
陆茸鼻子酸酸的，努力想把姜绍扶起来，让姜绍到chuáng上去，却怎么都扶不动姜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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