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师对赵亚友善地点点头,小陈正忙着看荧屏,随便点点头就把注意力转回电脑上去了。
“你们了解一下吧。”沈秘书jiāo代一句就走了。
陌生的环境让赵亚有点拘束,办公桌是空的,电脑里面只装了系统,戴师父正闭着眼睛想事,小陈忙着gān活。他转头四周看了个遍,外面的走廊上人影不时闪动,似乎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
他忍了一会,觉得为了自己的温饱,必须保住工作;而保住工作,必须在第一天好好表现。
“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他露出讨人好感的学生般的表qíng。
戴老师仿佛这才想起部门里多了一个人,睁开眼睛:“哦,那个……赵亚是吧?”
“是。”
“能帮我把这个图纸拿去复印吗?复印室出办公室右转,第三间就是。”
“好,我现在就去。”
戴老师的方位说明似乎太简单了,赵亚出了办公室,转了两三圈也看不见复印室,不得不请教身边经过的陌生同事,问明白了,猛一转身,居然碰到身后的人。
“哎呀,对不起。”手上的图纸散了一地,他忙着低头去捡:“不好意思,我刚来。”
好不容易复印完成,赵亚抱着满怀图纸回到办公室:“戴师父,复印好了,一共十二份,全部按页数订好。”
“啊,忘了叫你顺便传真一份给客户。你看,就这个地址。”
“那我现在去传真。”
传真了图纸回到办公室刚坐下。
“传好了?”
“嗯,传过去了。”
“打电话给客户确定过了?”
赵亚愣了愣,他刚到公司,还不知道公务上有这样的步骤。
小陈手指还在键盘上滴滴答答的敲着,回头细声细气地说:“有时候传真中途会出现意料不到的故障,也许客户没有收到,所以每次传真,都要打电话过去确定客户收到了传真。”
赵亚站起来:“我去确定。”
琐碎的事不少,赵亚来回几趟,在公司里钻来钻去。大家都知道来了个新员工,而素来“德高望重”的戴师父又多了个使唤佣人。
赵亚再回来的时候,戴师父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温声说:“你也累了,饮水间里有给员工饮用的饮料,去喝点东西吧。”
赵亚想坐下歇息,正想摇头说我不渴,小陈忙里偷空把头稍稍一转:“能顺便帮我倒一杯红茶吗?谢谢你,赵亚。”
戴师父也加了句:“我要咖啡,多加点奶。”
赵亚只好再出门去问饮水间的位置。
饮水间在三楼。东胜不愧是设计公司,首先就在自己的办公地点把设计思维用得无处不到,彻底体现楼宇房间通道设计的多层次美。赵亚又问了两次路,才找倒饮水间。
饮水间无人,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仰头灌进喉咙里,感觉舒服许多。
“什么助理?根本就是打杂的。”找了张看起来挺舒服的沙发坐下去,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嘀嘀”响起来。赵亚拿来一看,原来是短信,大学同宿舍的同学何兵旗发的老板说我乡巴佬,老子不gān了。
赵亚无声发笑。何兵旗家在农村,最恨人说他是乡巴佬,偏偏他一身的泥土味,脾气又倔。他是班上学得最好的,工作找得快丢得快,每次辞职就发狠说“老子回家种田去,乡巴佬不受老板气!”,可他老爸老妈每次打电话来要他回家,他又咬牙不肯,定要在广州扎根。
“是你吗?”身后忽然传了声音过来,沉沉的、低低的。
赵亚震了一下,第一天上班就被人发现偷懒可不妙,他不是何兵旗,没有老爸老妈回去靠。猛然转身,对上身上一套整齐高档的西服,再延着宽阔的肩膀往上看那人的脸,赵亚愕然。
“真的是你。刚才被撞一下,我就觉得熟,可是觉得不可思议……”
赵亚嗓子忽然gān涩起来:“张瑞?”
六年不见,张瑞黑了不少,鼻子还是挺直,越发有男人味了。敲着赵亚,张瑞的表qíng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反正哭不是真哭,笑也只能算了挤出来的苦笑,盯着赵亚,半天挠挠头:“你不是出国了?”
见张瑞挠头的模样,赵亚才骤然找回从前的感觉,不由亲切起来,奇怪地问:“我什么时候出国了?”
“你不是和徒颜……”张瑞忽然刹住,装出来的从容露了点馅,脸色的神色凝重起来。
“徒颜?”赵亚眉角一跳,象脚下的地随时会裂开把他陷下去似的。他不自在的笑起来:“你说什么呀?我能出国,还会回来当打杂?”他避开张瑞的眼睛,走到摆放饮料的餐柜前,搭讪着问:“你怎么也在这里?也是员工?那好,咱们是同事了,我在第三设计部,戴老师的助理。我该回去了,戴老师正等着咖……”
一股大力忽然从背后涌来,赵亚被撞得琅呛,正准备装咖啡的空纸杯离了手,掉到地上。
“那你到哪去了?”张瑞压着赵亚,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张瑞脸上还算平静,就是手下力道特大,冷冷地问:“你不声不响走了算怎么回事?”
赵亚睁大眼睛看着张瑞。他开始有点惊惶,过了片刻,镇定下来:“我考试成绩不好,转学了,转到番禺的中学去了。”
“徒颜呢?”
“gān徒颜什么事?”
张瑞被赵亚顶了一句,眼睛透出点火气。但他似乎沉稳了许多,依照压着赵亚,死死瞪着他,深邃的眼睛象有火光在闪烁,半晌,他似乎松了口气,声音不再发冷,轻轻地说:“亚亚,我挺想你。”
一声“亚亚”飘进耳朵里,赵亚不知为何眼睛立即模糊了。
张瑞的脸在模糊里慢慢变,象又是从前那嚣张可恶的小白脸。赵亚无目的地哼哼两声,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我又没出广东省,你要找我其实不难。”
张瑞的表qíng象吃了一只苍蝇。
“我……我……”他恶声恶气地说:“我要知道你没有跟徒颜,我早就找了。”
赵亚再冷静也忍不住脸红:“闭嘴。谁跟徒颜?你少胡说八道。”
“你胡说八道?”张瑞不服气地瞪大眼睛:“要不是你那天……”他忽然闭上嘴。
六年养成的心xing看来不大可靠,霎时见了张瑞,又提起徒颜,就象平坦的地里仅仅露出一个小头头的花生藤被人猛地一扯,什么都从土中带着黏黏的黑泥被连根抽了出来。
赵亚红了眼睛,头一低,无声无息把脸埋在张瑞肩膀上。
张瑞顿时没辙:“亚亚?亚亚?”
“别老压着我好不好?”赵亚闭着眼睛说:“会死的。”
张瑞立即松了手,赵亚靠着他,他自然地搂住赵亚。
“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徒颜呢?”
赵亚闷住。好半天,他极不甘心地问:“你知不知道要我亲口告诉你,我不知道徒颜的消息,会让我很不好过?”
这会轮到张瑞闷住。
“亚亚,你老实多了。”张瑞隔了很久吐出一句话。
赵亚抬起头,把张瑞保持距离似的推到一边:“我聪明多了。说那么多谎gān什么,自己憋自己。”
“那我要告诉你,”张瑞乌黑的眼睛亮起来:“我现在就要告诉你……”
“少煽qíng,gān活去。”赵亚弹弹手指,连戴老师的咖啡和小陈的红茶都忘记了,就这样出了饮水间。
回到办公室才发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个不停。赵亚坐下,小陈回头看了他空空的双手一眼,戴师父轻轻咳嗽一声,提醒赵亚的咖啡。
赵亚也许真的没有听见他们的暗示,眼盯着电脑,开始玩挖雷游戏。
戴师父得不到回应,又咳嗽了两声,小陈扭回头,键盘敲得很响。
地雷挖得不顺利,一会就爆炸,要重新开始一盘。赵亚觉得这些雷好像炸在自己胸口里,硝烟还无处可散,憋闷着。
戴师父还在咳嗽,连小陈都受不了了,放弃了自己的键盘,长舒一口气,伸个懒腰,象已经熬了个通宵:“戴师父,我要去喝杯红茶,给你带咖啡?”
“好啊,谢谢你,小陈。”戴师父故意大声答谢,小眼睛朝赵亚瞟了瞟。
赵亚忍着心烦站起来:“我去倒。”
“不用不用。”
一朵乌云笼罩上来,赵亚闷着坐下。不满的声音在肚子里绕来绕去,他想起自己的专业,想起张经理简直是求才若渴的目光,但……打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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