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近日来少有的酣眠,连梦都没有做,他一觉睡到傍晚才醒过来,项锐辚甚至有些吃惊了,在外头漂泊游dàng了这么久,只有累极的时候才能有一枕好眠,大多数qíng况下,他总是睡得轻浅,有一点点风chuī糙动都会醒过来。
也许这里真的是一个能让人身心沉静下来的地方,项锐辚发现自己对凤凰的印象开始渐渐改观,油然生出“多住几天也无妨”的想法。
睡醒了就要去解决民生问题,他梳洗了一下,懒懒散散地下楼,巫琛正坐在大厅里看电视,一见到他,少年跳了起来,说:“项先生,要去逛逛吗?”
项锐辚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巫婶端了一盘水果过来,笑容可掬地说:“小琛一直在这儿等着给你当导游,这孩子,怎么不见你对别的客人这么热心?”
少年有些羞赧地笑了,项锐辚想起他上午说的话,恍然大悟,连声说:“真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他根本没想到这小鬼会如此较真,还以为他当时只是随口说说,项锐辚有几分愧疚地避开巫琛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来吧,我请你吃饭。”
少年摇摇头,说:“我吃过了,项先生,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还叫得这么客气,让项锐辚十分过意不去,说:“直接叫名字就好,我也叫你的名字,巫琛。”
“项……项大哥。”巫琛乖巧地改口叫他大哥,乌溜溜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可爱,项锐辚第一次仔细看他,发现这少年长得很端正,浓眉大眼,笑起来阳光一样灿烂,丝毫不输给电视选秀的小男生们,而且那股清新纯朴的气质让人如沐chūn风,在习惯于生活在钢铁丛林的人看来,更加珍贵。
项锐辚任由巫琛拉出门,先去找地方吃晚饭,点了好几人份的菜,巫琛却红着脸摇头不吃,被他硬塞了一双筷子在手里才勉qiáng动了几筷,拘谨得让人心疼。
“你这种腼腆又容易害羞的个xing,怎么当导游啊?”逛街的时候,项锐辚买了一堆烧烤,直接拿起一串烤jī翅喂到巫琛嘴边,“我要有你这样一个弟弟,真的会天天担心你会不会被人欺负。”
我才不想当你弟弟呢!巫琛在心里反驳了一句,接过烤翅,闷不吭声地啃完之后,说:“我平时才不是这样,真的,我十五岁就开始带团到处跑,跟游客很容易熟起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错了,平时最容易和游客打成一片的活泼xing格,在这个男人面前一百八十度转变——明明有点怕他,却又忍不住想相处一会儿——而且每当项锐辚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向他的时候,巫琛都会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脸蛋也有热热的感觉,所以一言一行都分外小心,生怕说错了话惹对方不高兴。
这种既期待又惶恐的心qíng,以前从未有过,陌生得让他手足无措。
“十五岁……”项锐辚沉吟,问:“你现在多大?”
“十九。”巫琛据实以告,长到十九岁身高才勉qiáng达到一七零,脸上稚气未脱,身材也是瘦削型的,项锐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叹了口气,说:“头一次看走了眼,我还以为你现在才只有十五岁。”
现在都市的小孩一个个营养过剩,发育得无比充分,十五六岁就窜上一八零身高的比比皆是,体重也很可观,一进电梯就超载,挤公jiāo以一当二,总之比较起来,巫琛就像一根生长在旷野中的小糙,单纯又朴实。
两个人穿过桥dòng,漫无目的地逛下去,一路灯火通明,两边都是店铺,姜糖、猕猴桃片、米酒、蜡染、银饰……琳琅满目,他们走走停停,路过一家银器店的时候,巫琛拉住他的手,抬头说:“你要不要买些首饰回去送女朋友?”
屏住呼吸等待项锐辚的回答,少年的胸口涌上极不舒服的胀闷感,好像有一团棉絮堵在心里,让他整个人都消沉起来。
“我没有女朋友。”项锐辚没看出巫琛的异样,漫不经心地回答,对那些亮闪闪的小玩意毫无兴趣,巫琛的心qíng霎时放晴,兴高采烈地拉着项锐辚到处逛,那种无以名状的喜悦感一直持续到回家之后,入睡时,少年纯净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
3
第二天一大早,巫琛像只勤劳的啄木鸟,笃笃笃地敲响他的房门,项锐辚早起chuáng了,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江景,等到巫琛过来,他换好鞋,神qíng气慡地跟着少年出门。
小导游热qíng高涨,走路都一蹦三跳的,把他带到一家早点铺,说:“你先吃早饭,我去接几个客人过来会合。”
项锐辚吃完饭,看到巫琛跑东跑西地带住在别家客栈的游客过来集合,小脸上汗涔涔地,等客人都到齐上车,巫琛跑过来叫他:“项大哥,可以出发啦!”
项锐辚皱皱眉,有些不悦地看着街对面的旅游车,问:“你吃过饭没?”
“唔……”巫琛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起chuáng起晚了,没顾上。”
“先吃饭。”项锐辚弹弹手指,给他点了牛ròu粉和烧饼,巫琛为难地看看外面,说:“不好吧,怎么能让一车人等我一个人?”
“等几分钟不会死人的。”项锐辚板着脸命令,“坐下。”
巫琛一缩脖子,乖乖地坐下吃饭,项大哥生气的样子好吓人,脸僵得像包公一样,让他看一眼都怕得心肝发颤,又疑惑不解,项大哥为什么不高兴?
项锐辚确实在跟自己生闷气,按理说他们只认识一天,这小鬼不爱惜身体、喜欢饿着肚子满山乱跑,关他屁事!可是一看巫琛瘦巴巴的身材,他就没来由地火气上冲,于是发挥与生俱来的霸道专断个xing,直接给他押到饭桌上。
用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巫琛一刻也不耽搁地拉着他跑上车,对大家不住地道歉,幸好这一团年轻人居多,对这个可爱的小导游颇有好感,一路上嘻嘻哈哈,倒也没人为难他。
进山的公路狭窄颠簸,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目的地,巫琛像野放的猴子,jīng力充沛地招呼大家编成一队,拿着扩音喇叭大喊:“大家注意,我们这队叫做小巫师一队,如果哪位客人走丢了,去找别的团导游或者当地的乡亲帮忙,他就会带你找到我,好,大家跟紧一点,我们要去走走当年土匪走过的旧路,现在开始上山了。”
一群人举手欢呼,紧跟着巫琛上山,项锐辚习惯xing地走在队尾,一路上,巫琛都在时不时地回头张望,脸上带着又期待又不知所措的可爱表qíng,黑眼睛像纯良的小动物一样看着他,让项锐辚莫名地感到胸口发紧。
怪不得所有的人都喜欢他,这少年温暖又灿烂的笑容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魔力,仿佛在他身边,一切烦恼都消散了,连心都被这样纯真的空气浸透,霎时明亮起来。
项锐辚低咳一声,压抑住胸口不寻常的悸动,转过头看风景。
乌龙山位于贵州、四川、湖南三省jiāo界,乌巢河大峡谷蜿蜓而行,山势雄峻绵延,峰峰相连,这种初夏时节,漫山遍野地葱翠林木,鸟鸣阵阵,山中的空气湿润清新,沁人肺腑,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小巫师导游不愧是从小在山里长大,体力很好,在一群人开始叫累的时候还能跑前跑后地给他们打气,不过他没和项锐辚说什么话,每次四目相接,总是很快地转过脸去。
穿过云中匪道,重复了土匪穿越山间的旧路,登上一座陡峭悬崖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撑不住了,嚷嚷着要求休息,项锐辚才注意到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队伍前端,后面拖着一串叫苦连天的小姑娘们,于是巫琛顺应民意,下令休息,顺便给他们讲解这座山崖的“用处”——
“我们苗家的风俗里,对爱qíng非常忠贞,如果哪个苗家阿妹想抛弃丈夫另嫁他人,就要先从这山崖上跳下去,没摔死就可以另嫁,而苗家阿哥如果要抛弃妻子再娶的话,会被人绑在树上剥皮剜眼,承受得了这样的痛苦才能离婚再娶。”
一群人听得啧啧赞叹,几个和巫琛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调侃他说:“苗家阿哥,那你有没有心上人?”
巫琛笑了笑,避不回答,脸颊微微泛红,被她们眼尖地看到,然后取笑得不亦乐乎,巫琛一张脸红成了关公,羞恼jiāo加地转身装作看风景。
项锐辚立在崖边,扶着栏杆朝下眺望,绿树掩映间,山谷深不见底,跳下去十有八九会绝qíng绝命。阵阵凉风迎面而来,风中仿佛夹杂了女子幽怨的低泣,爱qíng啊,真是一把双刃剑,何必bī到如此绝路?好聚好散岂不是皆大欢喜?
正好此时巫琛挪到这边,和他并肩而立,项锐辚扭头问他:“现在不会再有这种风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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