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看不过眼,说了一句:“浩浩正在长身体,这牛ròu我让他买的……”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刘敏就砸了筷子,力气之大,一根筷子还弹到了舅舅的脸上,打断了舅舅剩余的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苛待他了怎么的?没我你们还住在工棚里呢!我拿份牛ròu怎么了!?huáng天俊你现在长本事了是不是?敢顶嘴了是不是?我今天把话说明白了!你要继续和我处!这拖油瓶就赶紧给我处理了!我没有当后妈的打算!”
“你……”舅舅气急,泥人也有三分火xing,被个女人打了脸,他把饭碗往桌上一丢,就站起了身。
刘敏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眼珠子一转,又瞪圆了:“你想gān什么!?想打我怎么的!?你这是过河拆桥!!想和我分手是不是!啊!是不是!!你打我一个试试!!试试!!我能让你进来,我就能让你滚蛋!!”
舅舅哑然,本来xing子就懦弱,更何况这份工作是前所未有的好,不愁吃不愁住,连外甥也能喂饱,以他的本事,确实再不可能找到比这好的工作了。
刘敏重新占据上风,得意洋洋的笑:“huáng天俊,我话放在这里。你是要工作和老婆还是要个拖油瓶,你可自己想好了,我不当后妈!”
刘敏说完这些话,大大方方的拿着牛ròu,转身就走。
文浩看着刘敏的背影,又看向脱力坐回到凳子上的舅舅,眼神惶恐。
父母出事出的突然,父亲那边连个亲戚都没有,只有舅舅能养活自己,他倒是想有点志气自己活着,可是他还要游泳,还要读书,都要花钱。
他没钱。
“舅舅……”文浩懦懦的开口。
“不说了,吃饭。”xing子懦弱的最大好处就是再怎么被欺压也能自我调节,舅舅叹了口气,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文浩耳濡目染的,也就习惯了,根本不指望舅舅去和刘敏争吵,只要不丢掉自己就好。
吃完饭,天还大亮着,舅舅今天上晚班,吃完饭就走了。
文浩收拾桌子洗完碗,想了想,拿着鱼竿和鱼盆又去了池塘。
牛ròu被刘敏拿走了,他得想办法补充营养,最简单的就是钓鱼吃。
电厂的池塘从建厂就有,期间还往里投放过鱼苗,所以鱼本身就不少,后来出了人命,基本再没人往池塘走,这里面的鱼就泛滥了。
很好钓。
文浩在附近的臭水沟挖了两条蚯蚓,不到二十分钟就钓了两条一斤左右的鲫鱼。新鲜的活鱼在水盆里游得喜庆,刘敏带来的那些委屈可算消散了不少。
天有些黑了,文浩急急忙忙的往家赶,也没注意身后跟着的人影,还盘算着这鱼煎着吃也可以。
到了宿舍楼,上到二楼,刚刚打开门,自己就被大力一撞,卡着脖子给推进了屋里。
屋里有些黑,静悄悄的,文浩被推得趴在了地上,手里的水盆摔在地上,两条胖乎乎的大鱼噼里啪啦的拍打着尾巴。
身后骑着一个人,没等他看清楚是谁,脑袋就被打了重重的一拳。
身后那人这才得意洋洋的说道:“臭小子!以为我抓不到你怎么的?躲!我看你躲到哪里去!揍死你!揍死你!”
文浩被打得迷迷糊糊,但是听出来身后说话那人是龚程。
龚程骑在文浩身上很得意,想想自己前几天屁股挨得打,再想想自己不动声色的查到文浩是谁,还有自己难得耐心十足的跟在对方身后,这一招致胜的本事,想想就开心极了。
自从那天池塘追丢了人,他就一直惦记这个黑小子,时时刻刻都想把人压在身下狠狠的揍一顿,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就想着到时候怎么把这个小子揍哭,让他流着眼泪求自己,那黑黑圆圆的大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点讥讽。
龚程一边想着,一边打骂,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身下的小子不哭不闹不说,竟然连挣扎都没有一下。
糟糕!
不会被自己打死了吧!
龚程心里咯噔了一下,吓得翻到了地上,怔怔的看着对方。yīn暗的屋子里,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自己面前,两条鲫鱼有气无力的拍打着尾巴,嘴大张着努力的呼吸。
“喂!”龚程用脚踹了踹对方。
没反应。
“起来!别装死!”又踹了踹。
还是没反应。
龚程后背的冷汗冒了出来,一点点的爬过去,伸手去摸文浩的鼻子。
一动不动的文浩这个时候突然手臂在地上一撑,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龚程差点吓尿了。
“啪!”灯被文浩拉开,huáng色的灯光洒落在屋里的每个角落,一片光明。
龚程羞涩于自己刚刚的惊慌失措,绷着一张脸,很不高兴的靠墙站着,狭长的丹凤眼绿油油的就像是一头野láng,寻摸着在那黑瘦的身体上怎么咬一口才致命。
文浩开了灯,捡了鱼,把地上的水渍都擦gān净了,这才抬头看向龚程。琥珀色眸子视线有些茫然,面无表qíng的一张脸,看着很疲惫,那种颓废的神qíng,一点不像十三岁的孩子。
龚程还不太能看懂脸色,见文浩看自己,马上就瞪了回去,龇牙咧嘴的,就是一头小shòu。眼看着文浩往他这里走了一步,他马上不高兴的龇牙,文浩比他高了半个头,虽然gān巴巴的一chuī就倒,可是他不喜欢抬头看人,所以就主动往后退了一步,瞪眼!
文浩见他这样,不动了,后背和脑袋都很疼,脾气也被今天发生的事qíng消磨了个gān净,他一想起对方的身份,如今就只想息事宁人。
“我以后不去钓鱼了,这两条鱼我等下也还回去,可以吗?”
龚程哼了一声,不太满意,文浩这怂样看着是不错了,可是既没有痛哭流涕,又没有绝望哀求的,总觉得没有满足心理的设想,是不是应该再欺负一下。
拳头蠢蠢yù动,本想再接再厉把人打哭的,可是视线不期然的却落在对方的脖颈上。文浩的脖颈细长,肤色倒是比脸白了几分,上面有三道血痕,比猫爪子大了不少,不是树枝刮的,就是女人抓的。
不太高兴自己的猎物之前被人扑咬过,龚程眯了凤眼:“你脖子是哪个野女人抓的?”
文浩觉得“野女人”这三个词用的很微妙,如果刘敏是野的,那他和龚程还是亲近的了?
让他选他谁都不靠,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
文浩沉默,龚程就不乐意,手指在手臂上弹了弹:“问你呢!”
“你管不着!”文浩捏紧鱼盆,“让开,我去倒鱼。”
“不让!你说让就让啊!我不是很没面子!”
“……”神经病,文浩看着对方,也不知道对方想gān什么。
龚程纯粹是为了吵架而吵架,话说完了也觉得逻辑不对劲,梗着脖子补充了一句:“这鱼都死了,我才不要!你得赔我两条!”
文浩捏着盆子的手用力,一声不吭的转身,从台子上刷的抽出了一把菜刀。
龚程脸色微变,眼看门口的位置,随时做好了夺门而逃的准备。
文浩又拿出剪刀,抓住鱼亮出肚皮,利索的开膛破肚,刮鳞去腮,猩红的液体染红了一盆的水,满屋子都是鱼腥味。
龚程一边嫌弃的蹙眉,一面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文浩杀鱼。他当然是看过杀鱼的,只是次数不多,母亲不太会做菜,父亲更不会做了,家里有帮佣,偶尔还会去食堂吃小炒。这么亲眼看人杀鱼,还是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男孩子,手脚利落的gān这种活,那种熟练流畅的动作很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杀完鱼,文浩端着一盆猩红的泡着鱼尸的血水朝龚程走过去,语气淡淡的,还有点示弱的说:“我做鱼给你吃,就不赔你鱼了,可以吗?”
龚程愣了愣,视线从触目惊心的血水上移开,看向了文浩。
文浩的脸颊上青黑的一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打的。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白色背心,松松垮垮的可以看见半颗粉色的小珠子,下面是一条过膝的短裤,也不合身,总之看着就是个脏兮兮的孩子。但是对方的脸不脏,尤其是眼睛,大大圆圆的很漂亮,浓长的睫毛翻翘着,就像是两把瑟瑟的小扇子在刷。鼻梁不算太挺,但是也不塌,嘴唇有些微厚,尤其是下嘴唇饱满润泽,长相不难入眼,甚至还挺耐看,尤其对方微微敛着睫羽询问自己的模样,显得非常的温顺。一种格外舒坦的感觉在心里流淌而过,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点了头。
文浩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点笑意。
龚程看着他嘴角浅浅的笑,心qíng一下跟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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