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回视她:“再等一周。”
梁笑笑继续靠着叶兆,她看着远处,说:“真不想走。”
叶兆手腕绷着,问:“为什么?”
梁笑笑回答很快,毫不犹豫:“这里景色好,空气好,白住白吃,还有你。”
叶兆彻底败了。
他转过身,两手捏着梁笑笑的肩膀,目光里卷着风bào,定定看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梁笑笑回视叶兆,像过去很多次他们对峙时一样,她依旧无畏,眼神直白,她说:“叶兆,除了等你两年,还有什么,是你想说的?”
她什么都懂,那么聪明又直接,她说这里还有你,她说真不想走,现在她问——叶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竟一时无言。
那天在码头,他们对望的最后一眼,在那之前,他还希望她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可现在,梁笑笑看着他,如此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了。
他得不到的时候,他希望有那样一个可以争取的机会,可她走向他的时候,他却没能立刻迈出自己那关键的一步。
梁笑笑抬眼看着叶兆,与他对视,相望。她看着他的眼睛,想看到眼底有没有她要的答案。可叶兆的双眸太黑,什么都看不到。
她突然垫脚,单手捧着叶兆的下颌,轻轻吻上唇边。
叶兆定立着,后背僵直。
梁笑笑很快分开这个吻,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双手绕到他身后,避开伤口处,搂着男人的腰。
没多久,一双臂力苍劲的胳膊伸到她背后,用力将她拥住。
有些爱qíng来得太快,谁都没有做好准备。不久前梁笑笑还是叶兆只能默默凝视关注的心爱女孩儿,现在他能将她拥在怀里。可他从这深山里走出后,一直活在黑暗里,满身乌黑,而她是外面城市里的女孩儿,活在阳光下,恣意潇洒。
顾良没有被抓,这只老狐狸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而叶兆是他点名要跟着一起走的“养子”之一。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些梁笑笑都知道。
那天她睡在叶兆旁边,听到叶承晚上进来一次,问他是不是真的要走。
叶兆说:“顾良不可能放过我。”
梁笑笑背对着他们,缩在被子里,指甲紧紧掐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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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时间里,叶兆养伤,梁笑笑陪在叶兆身边,像两个浓qíng蜜意的小qíng侣,互相陪伴。
顾北已经自动选择能不出现就不出现,而叶承则天天在两人眼皮子地下晃悠。
梁笑笑会在白天和叶兆一起在古村里散步,去村子里那颗大槐树下散心,晚上陪叶兆看书,在老旧的英文报纸上翻出一篇,坐在窗口给他读,偶尔还会唱唱歌,自己哼歌跳一段独舞。
在这山间,像是只有白天黑夜,没有时间,他们忘记了山外的一切。
对于这种会唱歌会跳舞会弹琴、说一口英语的女孩儿,叶承似乎抱着又好奇又怀疑又排斥的态度。
他会踩着楼梯噔噔噔上来,站在门口听她读英语,他也不进门,背靠着墙站在门口,听完了再下去。
一次两次,梁笑笑觉得好奇,次数多了,梁笑笑看到屋子门口的影子,会停下来,叫他,让他进来听。
可叶承从来都不动。
叶兆靠在chuáng边,抬眼看了看门口,说:“不用管他。”
梁笑笑就继续读,可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有一天,叶承送来一瓶花酒,说是本地野jú花为原料,他自己酿的。
棕红色的酒瓶摆在屋子里的条桌上,梁笑笑拿杯子倒,抿了一口,香香甜甜的,问叶兆说:“你也会酿酒?”
叶兆有伤,不能喝,站在一边,点头说:“本地的男人,都会。”
梁笑笑笑起来,说:“能教我?”
叶兆还没开口,叶承在旁边抬起眼,眼珠子黑亮,默默说:“不能,你是外面的女人。”
叶兆皱眉,看向叶承,眼里带着些警告,梁笑笑却不生气,又抿了一口,说:“真香。”抬起眼:“你不喜欢外面女人?”
叶承坦诚点头:“嗯,不喜欢。”
“为什么?”
“你们和我们不一样。”
叶兆眼里警告的意味浓烈了一些,不知道叶承是真的看不见,还是假装看不见。
梁笑笑这次想了想,很认真地问她:“外面的女人,和本地的女人比,哪里不一样?”
叶承眉头一皱,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无比认真地说:“你们虽然懂得多,可你们缠人。”
你们?
梁笑笑心想就算在叶承眼里是她缠着叶兆,可这个你们从何而来?
可叶承没再说什么,留下酒转身走了。
梁笑笑和叶兆对视一眼,觉得这十八岁的青年了不得,这个你们,显然不像在说叶兆过去还有其他外面的女人,倒像是……倒像是叶承自己经历了什么。
梁笑笑对叶兆说:“你弟弟,真的只有十八岁?”
叶兆说:“山里的孩子,结婚早,十八岁是个男人了。”又说:“今天还读报纸吗?”
梁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报纸,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报纸,是那种英文阅读周报。先前梁笑笑没当回事,以为这些都是叶承的,现在留心,仔细一想,叶承都工作赚钱了,这些不是他的吧?再仔细看,有些报纸崭新,有些明显有阅读后的痕迹,看那些小小的标记的英文,倒像个女孩子的笔迹。
梁笑笑意味深长的看叶兆一眼,说:“你们山里的男同胞当男人当得早,是不是恋爱也早,那你呢?”
叶兆拎起条桌上一个盘子里的米糕,放进嘴里,无比正色地说:“我出山早,没留在山里,最近才开始做男人。”
梁笑笑嘴角忍不住咧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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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房间门对门,chuáng小,晚上各自安睡的时候,梁笑笑不关门,叶兆也不关。
最后一个晚上,梁笑笑抱着枕头,从两个房门间穿过,走到叶兆chuáng边,拍了拍枕头,说:“一起睡吧。”
叶兆让开半边chuáng,掀开被子,梁笑笑挤了上去。
两人,一张chuáng,一条被子,叶兆从后背楼主梁笑笑,亲了亲她的耳蜗,说:“回去好好上学。”
梁笑笑闭着眼睛,感受搂着自己的、那条有力温热的胳膊,说:“嗯,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叶兆问他:“毕业了打算去哪里?”
梁笑笑说:“回家吧,G市,爸爸可能会给我安排工作,不过我想考研,考G大。”
叶兆说:“那你得好好看书。”
“我很聪明啊。”
“知道。”
梁笑笑侧躺着,黑暗中看见chuáng头柜上摆放着的几瓶药,她知道,当白天到来,她能看到药瓶子上的黑色字体时,就是分别的时候了。
她又说:“叶兆,你到了国外,会联系我吗?”
叶兆说:“会。等安定好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年,两年内,我一定回来。”
“好,我等你。”
第二天,叶兆带着梁笑笑下山,来的时候只有人,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
他们一直走到那天叶承停车带梁笑笑上山的地方,那里依旧堆着一些石料,只是那块石碑竖了起来,这次梁笑笑看得清楚,上面写着“天街”。
叶承站在他的面包车旁边,抱着手臂等。
梁笑笑站在那石碑前,转身看叶兆,风chuī起,扬起她额后的发,打乱在眼前,她拿手压了压,说:“叶兆,我走了,你有时间就联系我。”
叶兆点点头,看着她,说:“我知道,走吧。”
梁笑笑转身,依旧压着脑袋上的头发,抬眼看到叶承,朝她笑了笑。
叶承看看她,又看看叶兆,没吱声。
两人上车,车子开下山,后视镜里梁笑笑看到叶兆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一个拐弯,彻底消失。
她收回视线。
叶承侧头看了她一眼,梁笑笑问她:“怎么了?”
叶承:“你不难过吗?”
梁笑笑有些奇怪:“是叶兆撒谎了,不会回来吗?”
叶承摇头,说:“没有,我哥承诺的话,一定会做到。”
梁笑笑道:“那不就行了,我等他办完事qíng回来,我会等她的。”
叶承又侧头看了她一眼。他发现梁笑笑心qíng还不错,似乎并不因为分别而难受。可村子里,男人出去打工,把女人甚至老人孩子留在家里时,女人们总是哭得撕心裂肺,他以为这才是该出现的正常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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