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瓣颤抖,“妾受吴王驱策,潜伏在殿下身边三载,早已罪无可恕。今次事了,任凭殿下处置,只求您听妾一言,千万不要入宫。”
他手往下滑,捏住她下巴,重复道:“你回来了。”
她有些茫然,他轻蔑一笑,“孤还以为你会死在灞桥头。”
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她满脸震惊,喃喃道:“你……知道?”
何需他回答,一切已经不言而喻。她从来都是聪明人,只是遇上他才会犯傻。他知道,什么都知道,她以为自己骗了他这么多年,可事实上,却是他在戏耍着她。
胸口的伤又开始痛了,她捂住那里,呕出一口鲜血。
“罪臣犯妇之女,如今又与吴王那谋逆贼子勾结,倒是不曾rǔ没令尊的名声。孤看你们,很相配。”
他讥诮的语气让她心如刀绞,想到他对她的来历早已一清二楚,更是觉得荒谬到可笑。手攥紧长剑,她真的笑了起来,美丽的面庞上冷意潋滟,剑锋也霍然指上了他脖子。
他不做声,仿佛没看见那雪亮的剑刃,而她眼眶一点点发红,眼泪慢慢涌出来,“为什么不躲?你觉得我不会动手吗?”
他眼中的嘲讽更浓,也不知是笑话她,还是笑话自己,“你不会动手。你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杀我的,是吗?爱妃。”
她咬紧嘴唇,无声地哭了起来。她的爱意、她的割舍、她抛弃自己xing命选择了他,可这一切的一切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笑话。他甚至居高临下地嘲讽她,用她的感qíng做武器。
她像被抽了骨头,慢慢跪倒在地,嘶哑的哭声一点点溢出,如同受伤的小shòu。每一声,都是痛到极处的控诉!
“cut!很好!准备下个镜头!”
导演终于满意,工作人员松了口气,一些人涌到黎成朗身边,帮他补妆,给他递水,他却挥开他们,走到宜熙面前。她还跪在那里,右手保持握剑的姿势,埋着头低声抽泣。
新人演员经常有出戏困难的qíng况,他见怪不怪,蹲下来劝道:“好了,这条过了,你先缓……”
她忽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黎成朗被那眼中的煞气弄得一愣,连后面要说的话都忘了。几秒后,宜熙反应过来,不自在地别过头,吸了吸鼻子,“对不起黎老师,我有点……”
他了然,“我明白。”
化妆师打趣,“柳姬夫人别哭了,就这么恨他啊?”
宜熙还沉浸在柳姬的qíng绪中,神qíng有点恍惚,“不是恨,是失望。柳姬爱上的是自己想象中的太子,是幼年时拯救了她的那个人,其实我觉得她一直没分清楚虚幻和现实,纠结在过去,所以当她终于发现太子早就变了时,才会那么痛苦。但哪怕被欺骗、被抛弃,到最后那刻,她还是爱着他的。”
她对人物的理解很深刻,看得出下了不少功夫,黎成朗喜欢工作认真的人,饶有兴致地问:“那你觉得太子对不起柳姬了?”顿了顿,“如果换成是你,会希望太子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宜熙愣了愣,片刻后轻声道:“我吗?我才没那么傻。”
☆、演技爆发
下一个镜头就是柳姬之死,挺俗套的剧qíng,柳姬和太子进行完那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对话后,暗处忽然she出几支冷箭。那是齐王派来的人,想抢在吴王之前除掉储君,而柳姬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挥剑保护太子,在一支箭阻挡不及时更是直接扑了上去,以身为盾替他挡下。
箭she出来的镜头和中箭的镜头分开拍,后期再剪辑到一起,宜熙胸口固定着半截羽箭,血浆把裙子染红一大片。她躺在黎成朗怀中,第三次闭上眼睛,换来的却是覃导毫不留qíng的怒吼。
“卡——qíng绪不对,重来!”
拍了这么久,时间已经到后半夜,大家都开始累了,却没人敢抱怨。和上一个镜头不同,这次覃卫东不是为了更好的效果,所以要求演员用不同的方法去表演,但心中对每一条都是满意的,现在根本就是过不了。副导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开始担心再NG几次,这位bào脾气导演又会发火,大家全跟着遭殃。
覃卫东把黎成朗和宜熙叫过去说戏,女孩顶着胸口的长箭,一身是血地走到导演旁边,转身的时候箭尾还不小心打到黎成朗,旁边的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覃卫东说:“太子没什么问题,主要还是柳姬。你觉得哪里不对?上一个镜头都表现得挺好,现在是撞鬼了?”
宜熙接连失误有些紧张,事实上她演的过程中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偏偏导演每一次都喊卡,她都快有心理障碍了!
“导演,我不太明白……”
覃卫东拧着眉头,“你刚才看太子时的眼神,让我觉得你并不认同柳姬的行为。这并不是说你不入戏,而是你虽然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那个角色,可是角色本身却在自我厌弃。当然,这么处理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和你前面的qíng绪就接不上了。”言下之意,如果这里要这么演,之前的戏份就都得变,不然人物感qíng就会脱节。
黎成朗轻飘飘道:“你刚才说她傻,我以为只是说说而已,原来你还真觉得她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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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卫东看宜熙状态不对,想着这么耗下去也是làng费胶片,索xing放她休息半个小时,调整好了再拍。
宜熙知道自己给大家添了麻烦,进组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她的缘故拖延进度,虽然没人指责,脸上也火辣辣的难受。
顶着成为新任NG王的巨大压力,她出了摄影棚,顺着回廊走了会儿,直到听不见的人声才停下脚步。这里是古色古香的宫殿群,举目望去还能看到巍峨的殿阁,前方一片茉莉花盛开,微风送来馥郁的香气,一缕缕窜入心中。她在回廊边的长椅上坐下,惆怅地叹了口气。
刚才对着导演不知该怎么解释,事实上她今天确实失常了,拍戏间隙总是想起夏心童说过的话。她说既然她和黎成朗有那么一段渊源,以后在娱乐圈碰上,也许他能够认出她来。之前只觉得她脑dòng开太大,不知在什么时候起,想法居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入戏太深,才会把人物的感qíng带到现实中,再因为对自己居然产生这种期待的行为心存排斥,转而影响到戏中的表现。
晚风卷着几片叶子chuī过来,她下意识往后一躲,头发上有什么落到了地上,低头一看,是自己的金钗。柳姬在厮杀中落了一身的伤,连头发也散下来一半,剩下的绾成蓬松的发髻,被它固定着,力求凌乱而不失美感。
她下意识伸手摸头发,然而来不及了,另一半长发也垂落肩头。她懊恼地扁扁嘴,想着现在好了,一会儿回去还要重新弄头发。
一双靴子出现在视野,宜熙眨眨眼睛,抬头问道:“黎老师,您怎么过来了?”
黎成朗捡起金钗,“看你一个人走出来,担心不安全。黑灯瞎火的,你以为影视城里就没坏人了?”
宜熙想接过来,他却没有给她,反而捏在指间晃了晃。那金钗做得非常jīng致,尾端垂下几根细若发丝的金线,鲜红璎珞随着他的动作颤抖。他眼睛微眯,挺愉快地笑了。
宜熙这会儿看到他就心qíng复杂,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慢悠悠道:“看你披头散发,觉得好笑。”顿了顿,“还有你刚才的造型,也挺好笑的。”
宜熙没想到他居然专程跟过来嘲讽自己,惊诧之余忍不住反思,难道是因为自己表现太差,所以连向来温和的他也看不下去了?
这么想着忽然就觉得委屈,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又怎么会犯错?要是他没有忘记……
“转过身去。”
她一愣,“啊?”
黎成朗捏着金钗,耐心重复,“转过去。”
宜熙这才照办,神qíng却有些困惑。他上前半步,站到她后面,两人挨得很近。右手握住一截长发,修长的手指灵巧一翻,绾了两个圈。头发撩起后,她雪白的后脖颈也露了出来,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chuī拂上去,宜熙身子一阵战栗,本能地往前一躲。
“你……你gān嘛?”女孩瞪着眼睛,像一只炸毛的猫。
他神qíng自然,“看不下去你的头发,帮你弄一弄。”
宜熙这才发现发钗居然cha回了头上……所以,他刚刚帮她把发髻复元了?
“你连这个都会?”她不可思议。
“应该说,我以为我会。”黎成朗审视片刻,“现在看来,你回去还得让她们再帮你弄一次。”
宜熙消化几秒,僵立原地。不去想自己被他搞成了什么奇葩造型,头发是不是乱得像jī窝,她看着男人笑意暗藏的眸子,冒出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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