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诀_茴笙【完结+番外】(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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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她不由暗恨,自己不就是稍稍不讲义气了那么一点点嘛,至于受到这么大的惩罚吗?老天也实在太不讲理了些!

  等等!有哪里不对!慕仪蹙眉,凝神思索。以那人的身手,甩掉他们俩跟玩儿似的,实在没必要把自己妹妹给舍出来,以秦姒墨那尚不及姬骞的身手,被反擒住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qíng。再者,此前在自己的试探之下,秦姒墨吐出的言语实在不似作伪,字句皆是真心。一个不通世事、三言两语就被敌人给打动了的人真的可以做此等大事的帮手么?于qíng于理,他都不该作此愚蠢且毫无必要的决定。

  乐声忽起,在这寂静的月夜里格外清晰动人。慕仪朝舱外望去,但见秦继坐在船头,正自chuī埙。她有些好笑,这人明明做着风雅之事,周身却无半分柔和气息,腰背挺直,岳峙渊渟,倒似个征战归来的将军。可他奏出的曲子偏又不若他本人这般气势十足,曲声中淡淡的愁思似落花飘入流水,身不由己却不得不随波逐流,端的是无奈矛盾到了极点。

  这个人也无奈矛盾到了极点。

  秦继正凝神注视江心之月,曲子chuī得漫不经心,渐渐地便不知自己在奏些什么了,一切皆由心而发。水光和着月光在江面跳动,他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神智也越来越恍惚。

  “‘独此林下意,杳无区中缘。’这曲《林下意》讲的原是归隐之士的淡泊怡然,却教阁下chuī得愁绪满怀,真真不符这个名字,不若改了唤作《落花意》方算匹配呢!”一个泠泠的声音传来,却比这江水更清冽几分,似能涤清他心上的烦扰尘埃般,惹人心动。

  他慢慢回头,但见那被他劫来的小姑娘施施然立于船头,仪态端雅,只是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定定地注视着自己,暗藏揶揄。

  微移开眼,他淡淡道:“某不如小姐jīng通曲艺,此曲随意chuī来,本无章法。小姐若觉此为《落花意》而非《林下意》,便如此叫吧。”

  慕仪微微一笑:“阁下误会了,小女子此言并无嘲弄之意。只是窃以为,曲声便是心声,阁下这曲《林下意》指法一个未错,技艺上毫无瑕疵,应是阁下常自chuī奏的缘故。既是心爱之曲,想必阁下对曲中之意是十分向往认同,可到了自己chuī奏的时候却又奏出了身不由己的无奈之意,才令得小女子惊讶之下发此感叹。”

  凝视着秦继微动的身躯,她慢慢重复道:“‘独此林下意,杳无区中缘’。阁下可是困于区中缘,难求林下意,故才心头苦闷、对月抒怀?”

  秦继愣愣地注视她良久,终于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极淡,却发乎真心:“常听人说‘高山流水’,今日方知,世间竟真有知音一事。”

  “既为知音,阁下可否以真面目相对?”慕仪微笑。自打见面起,这人便一直戴着黑纱箬笠,面孔隐在后面看不真切,搞得她好奇得不得了。

  本来只是随口说一句,没抱太大指望,谁知对方闻言竟真的摘下了箬笠。黑纱拂过,皎洁月色下,那张令她猜测了大半日的面庞就这么坦dàng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身份

  慕仪自幼见过许多风姿俊逸、气度高华的名士显贵,与她自幼定亲的姬骞更是煜都出了名的俊美郎君,自以为对美男子的承受能力已经非常之qiáng,却不想今日竟还能遭遇一个水准这般高的,一时竟看走了神去。

  秦继见她愣愣看着自己,剑锋一般的眉毛微挑:“怎么?”

  慕仪回过神来,抿唇微笑:“无。只是郎君美甚,妾一时看人了迷。”

  时人重视容止,对于皮相过人者总是颇多美誉,便是女子当面赞之于口也是寻常,慕仪此举并不算出格,秦继却仍觉讶异:“小姐这是在赞某?”

  也不怪他惊讶,时下推崇的美男子多是走yīn柔儒雅路数的,不然便是姬骞那种风流俊逸,这秦继的五官却是英挺刚硬,如一柄锋芒大露的宝剑一般,处处都是寒光冷冽。

  敛衽一福,慕仪给这位美男子致以最大敬意:“然。小女子自知时人皆喜潘安仁①的yīn柔俊美,可我却偏爱嵇叔夜的昂藏轩朗。”语气陡增追慕向往,“史书上说,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慡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小女子以为,阁下风姿气度,不下嵇叔夜。”

  秦继闻言沉默不语,良久方慢慢道:“小姐谬赞。”顿了顿,“却不知小姐对某这一番溢美之词,所为何事?”

  慕仪一点没有计策被人拆穿的窘迫,笑得万分坦然:“自然是请教玉郎尊讳啊!”

  他凝视那张笑吟吟的小脸片刻,终是轻启薄唇,语气淡淡:“秦继,糙字绍之。”

  慕仪含笑欠身:“原是绍之君。小女子还有一事不明,望绍之君可以解惑。”

  秦继不置可否,慕仪自顾自地说了:“以绍之君的身手要想甩掉我与世兄二人实非难事,却为何要使令妹候于青凌江畔,徒添危机呢?”

  秦继本以为她会问自己窃宝的理由,却没想到她开口竟是问的这个,思忖片刻答道:“非是某使舍妹候于江畔,实是她偶然察觉我yù以身犯险,担忧之下自作主张跑来助我,却又不知我意yù何为,才弄出这样的事qíng。”

  合qíng合理,慕仪直觉这个解释应该是真的,满意地点点头,再接再厉:“那,绍之君为何要窃那太祖御书呢?”

  还是问到了。秦继默默看她片刻,忽地扬眉一笑,这回没了面纱斗笠的阻隔,慕仪看得真切,这冷口冷面的秦绍之笑起来眼睛处居然有一圈笑纹,配上他秋水般的眼眸,温柔得直似要将人溺毙了一般。

  慕仪看得愣了愣,猛地伸手推他一把,怒道:“不想说便不说!你不要给我使美男计!”

  秦继措不及防,后退了一步,便听得“嗒”的一声,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出,慕仪随之低头,只见一枚圆形玉佩正静静躺在船上。秦继见状本想立刻拾起,怎料慕仪却先于他弯腰捡起了玉佩。他顿了顿,索xing由她去了。事qíng若这样发展,也算不得错了。

  慕仪借着月光打量,只见玉质莹润通透,玉身雕刻着一个繁复的图案,瞧着像是家徽。她觉得这图案有些眼熟,凝神细看片刻,忽的轻抽一口冷气,一抬头便见皎皎月色下秦继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她镇定地把玉佩递过去,秦继却不接,只是问:“小姐没什么想说的?”

  “没……”

  “方才小姐问某为何窃宝,我想小姐此刻大略已经猜到了吧。”

  “……”

  秦继笑起来:“小姐这个表qíng,是在害怕?”

  慕仪知道逃不过了,深吸口气,道:“是,小女子心中惶恐。”

  “为何惶恐?”

  “唯恐绍之君杀人灭口。”

  “哦?我为何要杀人灭口?”

  “只因那玉佩,乃是那被太祖诛于琼华楼的太守赵舜之物!”慕仪心一横,直视着秦继,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秦继沉默,继而道:“你识得赵氏家徽?”

  慕仪颔首:“幼时曾在书籍上见过。”

  “竟有书籍会记载一个被太祖用来祭旗的宵小的家徽?”秦继语气微讽。

  自然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野史杂谈……慕仪默了片刻,斟酌道:“我这个人,素来博览群书,博览群书……”

  看秦继qíng绪不稳,她柔声细语:“敢问绍之君与那赵……赵太守,是何关系?”

  秦继闭眼:“实乃先祖。”顿了顿,“某奉家慈遗命,务必要从琼华楼取出那使先祖蒙羞百年的御书,焚于墓前,告慰亡灵。”

  “可我,不曾听闻赵太守留有后嗣……”

  “先祖过世时,曾外祖父尚未出世。”秦继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了。

  慕仪思考了一瞬,立刻在心里暗骂自己蠢货。史书记载赵舜未有妻室,也没有孩子,那么这秦继的曾曾外祖母多半便是赵舜的外室或者红颜知己了。无名无分便生了孩子说出来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qíng,难怪他不愿意多讲。

  脑中猛地划过一个可能xing,她抬头,看着秦继紧张道:“你你你,告诉我这些,不会是已经拿定主意要杀人……杀人灭口了吧?!”

  秦继愕然地看着慕仪,半晌笑起来:“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小姐……”

  慕仪一步步后退:“你不是说,你抓了我只为了换回你妹妹么?我跟你保证,我要是死了你妹妹肯定活不成了!剩下你一个,余生也准备好应付皇家和温氏的双重追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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