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墨在的地方,小青就能找到。”
“那你就不怕对方循着小青的痕迹,找到我们?”
秦继第一次露出了傲然的表qíng:“这天下能追踪到小青的,无论是猛禽还是轻功高手,怕是都还没生下来呐!”
慕仪看他这副模样,就像一个为子女自豪的父亲一样,直白狂妄得让人忍不住喜欢。
秦继似乎也觉得自己失态了,轻咳一声俯身拾起竹蒿用力一撑:“半个时辰后我们便可上岸了,届时小姐可用些早食,此时还请进舱内休息吧。”
慕仪想到马上就要上岸,实在不愿还是这副样子,闻言正中下怀,立刻一瘸一拐地进到船舱内继续跟三千烦恼丝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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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枫华亭乃是聚城之外一百里之地的一处石亭,因亭周遍植枫树,每到秋季便是枫叶红于二月花,绚丽华艳,故此得名。
青凌江纵贯盛阳与聚城,秦继停船的江岸距离枫华亭已经不远,慕仪用一根白绢带把长发束起来,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江畔景色,不像是被挟持,倒好似出来踏青览胜一般。
秦继走在她前面,侧眸打量身后女子一脸自在,实在不知该怎么评价她才好。一会儿灵慧通透得了不得,一会儿又呆钝到这个地步,莫非真的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要到枫华亭,必得先穿过环绕亭周的一大片茂密的枫树林,慕仪一路左顾右盼,但见绿糙如茵,繁花如簇,有潺潺流水穿过林间,叮叮咚咚的声音和拂面的清风让二人心头微微放松,就连秦继的表qíng也都柔和了几分。跳过三条小溪之后,终于透过树木间隙看到前方空地上,一座古朴的石亭安静矗立。
时辰已到巳时两刻,慕仪立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枫树后,远远看到姬骞换了一身藏青曲裾深衣,玉冠束发,立在亭内显得十分俊逸潇洒,秦姒墨则是一身秋香绿云锦曲裾,乌发绾成灵蛇髻,佩点翠镶蓝宝蝴蝶cha梳,坐在亭内的石凳上,表qíng有几分漫不经心。
禽shòu!她咬牙切齿地腹诽。自己生死未卜,连头发都没得梳,这个家伙居然还有心思换装打扮!这么招摇站在那里是要做什么?说书么!
他自己换了便罢了,居然连秦姒墨也换了裳服!至于这么优待俘虏吗?她这边可是连个梳头的婢女都没有啊!
秦继本来立在她身后,此时忽然提步而出,直接朝枫华亭走去,慕仪愣了一下才想这人怎么这么放心,难道看我一路配合就觉得这会儿我不会逃了?他就不怕姬骞已经在周围埋伏了绝顶高手、只待他不注意便直接将她抢走?没了筹码他还怎么jiāo换啊!
还没想完就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从天而降,手中寒光冷冽,直直朝秦继了招呼上去……
所以,他直接走出去就是因为已经察觉到了埋伏的高手,于是决定先拿下再说么……
黑色的身影是许知,白色的则是周映。两人皆是眼神冰凉,挥出的每一剑都透着昭然的杀意。秦继手执长剑与二人缠斗在一起,虽暂时难分胜负,但就算是慕仪这样毫无武功之人也能看出秦继取胜只是早晚的事。
慕仪眸光一闪,觉出几分异样。周映会被派来保护她只是因为她是姬骞手底下身手最好的女子,许知则qiáng在轻功,素日专司的是监视追踪之事。这两人都不是姬骞豢养的影卫中身手顶尖儿的,对上武功卓绝的秦继就算是偷袭也胜算无几,遑论是这样明明白白的硬打?可他为什么没有召回武功更高的几个影卫,依然选择让他们来打这必输的一场呢?
尚在思索,却见两声兵刃相击的声音,周映手中长剑已经飞出,钉在一株枫树粗壮的树gān上。许知剑虽在手,脖颈上却已架上一柄寒光冷冽的利刃。
败局既定,一直含笑旁观战局的姬骞依旧不急不恼,唇畔微提,笑意吟吟地朝秦继微一拱手:“久闻秦君武功盖世,今日领教,果不其然!”
说得好像自己跟人家打过一样……
慕仪鄙夷。
姬骞虽素有“jīng于骑she,每发必中”的名头在外,打架的功夫也够得上一声高手,但对上秦继这种级别的就根本连瞧都不够瞧了。难怪他都不好意思出丑,只肯让手下来丢这个人……
似是没察觉到她的腹诽,姬骞仍旧眼神温和地看向慕仪,柔声唤道:“阿蕗妹妹,一切可好?”
慕仪扯起唇角gān笑三声:“呵呵呵,一切都好,有劳世兄惦记。”
姬骞满意地点点头,扭头看向秦继:“昨日qíng况危急,多亏秦君照拂小妹,某在此谢过了。”
秦继长剑慢慢从许知脖颈上收回,神色淡淡:“兄台客气了,舍妹不是也给兄台添了许多麻烦么?”看向秦姒墨,“阿墨,今日晨起抚的是何曲子?”
秦姒墨语气平静:“《芙蓉花事》。”
秦继也满意地点点头:“如今正是芙蓉花开之时,此曲很是应景,甚好。”
慕仪被这诡异的对话给噎到了,正打算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心qíng,却见姬骞朝自己招招手:“阿蕗,过来。”她懒得看秦继的面色,直接走到姬骞身旁的石凳上坐下,以手支颐自顾自进入冥想状态。
“既然我与兄台的妹妹都安好无恙,可否兑现昨夜的诺言?”秦继慢慢问道。
姬骞微笑:“秦君要带令妹离去从来不需要某的准允。以秦君卓绝天下的身手如果想要离开,没人能够阻止。”
枫林四周传来林叶簌簌之声,秦继凝神听了片刻,沉声道:“既然兄台这般认为,却不知此刻枫林之外正整肃接近的人马是怎么回事?”
沈翼
“秦君误会了,此刻围上来的非为某的人马。实是某因秦君之故被疑为窃宝贼人,盛阳兵卒追逐不休,堪堪摆脱旋即又被咬住。某本拟处理妥善之后再赴秦君之约,然爪牙难缠,与君之约近在眼前,某便说不得带他们一并过来了,也让秦君切身体会一下某这两日的辛苦。”
姬骞言笑晏晏,蓄意报复被他说得这般坦然,倒让秦继露出几分意外,正色打量他片刻后终是施礼道:“某窃宝原属qíng非得已,不想连累兄台,抱歉。”
姬骞大笑:“秦君这么讲倒让某不好意思了。昨日便打算掳劫令妹,今日又是兵戈相向,还以为是要结成生死之仇了,此刻却听到秦君的致歉,倒让某如何反应才好?”
秦继摇头:“原是某窃宝连累兄台在先,之后种种也怪不得兄台。”
听这两人的对话居然向“一笑泯恩仇”的方向发展了过去,慕仪无力望天:“两位公子,你们就算要结拜也请先搁置一边可否?先想想怎么对付五百步之外的那些要捉我们去府衙的人好么?我先说好,我是绝对不会去见识盛阳的大牢的!”
实在不行就亮出身份好了,她这个盛阳翁主也不是白当的。还没见过在领主在自己的汤沐邑被抓起来的,她可没兴趣当这古今第一人……
秦继略一思忖:“不若我带小姐逃出去?”
“然后再继续被到处追捕?”慕仪摆摆手,“算了吧,此非长久之计。我估计我们的画像都已经做好了,这回还抓不住就得发海捕文书了。就算我丢得起这个人温氏也丢不起啊!”
“那小姐的意思是?”
慕仪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只要让那盛阳府衙的人知道窃宝的是你,我们只是被无辜连累,一切就都解决了啊!反正你武功那么高,越狱什么的还不跟玩儿一样!”
秦继看着慕仪晶亮的眼眸,慢慢道:“小姐说得是。只是敢问小姐,要如何让那些人相信此事的确与你们无关,而不是我三人相互勾结、彼此脱罪呢?”
慕仪眨眨眼:“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
“放弃你的妙计吧。”姬骞带几分冷意的声音传来,“这回恐怕什么计策都不管用了。”
慕仪微诧,却见枫华亭四周的枫树之后cháo水般涌出上百兵卒,队形整肃,呈环状包围石亭四周,似乎是与昨夜竹楼相同的qíng况,但今次的领头之人却明明白白告诉她,一切已然不同。
服绯袍,缠金带,面容冷凝,器宇轩昂,正是前东宫侍卫头领、现任执金吾沈翼沈仲卿。
他怎么会在这里?慕仪心头大惑。
执金吾身负统帅禁军保卫京城及宫城的职责,无大事不会离开煜都,怎会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这里?太祖御笔遭窃的消息尚被封锁,纵是他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也不该这么快便赶到。而且看这军容整肃,无论如何也不像匆匆前来的样子。
沈翼几步上前,直直朝他们跪下,朗声道:“执金吾沈翼参见吴王殿下!参见盛阳翁主!”
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秦继陡然变冷的目光,以及秦姒墨难得一见的诧异。慕仪无力地闭上眼睛,暗道一声沈仲卿算你狠!拆穿姬骞的身份便罢了,竟连她也不放过,还拆穿得这么彻底!不唤素日唤的温大小姐而称盛阳翁主无非是担心温氏分支众多,大小姐也众多,怕那两位不能直接迅速地领会她的显赫身份,故而搬出了这个天下只此一家的敕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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