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花拂柳,穿桥过廊,越走笛声约清晰,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这笛声,实在太像那个人chuī的了。
这些日子一直不见他的行踪,难不成他今夜竟也歇在郑府?
终于走到府内河的前方,却见白玉石桥上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皎洁月色下十分超然夺目。
她怔怔看了许久,直到对方也转身看向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阿仪妹妹,”太子姬謇温和地看着她,“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她露出一个笑容:“太子哥哥不是也还没睡么?”举步走上石桥,“太子哥哥雅兴倒好,这么晚了竟在此对月chuī笛。”
“长夜无事,见月色正美,便来此chuī奏一曲,想看看能否引来嫦娥下界一会。”姬謇笑道。
“那太子哥哥见到阿仪一定很失望吧?”慕仪道,“月中神女没引来,倒引来凡世俗女一个,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过说笑,谁知姬謇竟真的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妹妹确实不该来的。你一来,那嫦娥是断断不会再来了。”
她奇道:“为何?”
姬謇目光专注地凝在她脸上:“以妹妹这般姿容,嫦娥见了定然羞惭三分,又如何肯再来呢?”
慕仪听得愣在那里,好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姬謇对她的赞美,真的是……有点酸……
三人
“太子哥哥说笑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姬謇见她这个样子,知她不自在,淡淡一笑:“听说妹妹今日去送了休元君?”
慕仪颔首:“不曾送多远,只是在长街一旁的酒楼上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罢了。”顿了顿又道,“是我对不住休元君。”
“你也别介怀,休元君行事自有他的原则。那幅字本就是他写的,他自然不可能连累上你。如今他既担下了这件事,便是觉得值得。他都不在意,你又何必自责?”
“话是如此,阿仪心中总是不安。”
姬謇忽的嘲讽一笑:“妹妹你宅心仁厚,可有些人却是铁石心肠,根本不把别人的真心当回事儿。”
慕仪似乎惊了一下,几分困惑地抬头看向他。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信以你的冰雪聪明会想不明白。”姬謇道,“若那夜休元君不曾挺身而出、承认那幅字是他写的,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此事与妹妹有牵连,再在下面发现太祖御书,那妹妹与温氏的名声便实在堪忧。四弟纵然有再大的把握,也实在不该这么做。若换了我,绝不会让心爱的女子承受这样的风险。”
慕仪闻言似乎被人触到了心事一般,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听到她低微而无奈的声音:“阿仪自然不如阿黛姐姐好福气。”
姬謇眸光一动,慢慢走近她,也放低了声音:“妹妹怎么会这么说,你是温氏的女儿,福气自然是最好的。”
慕仪猛地抬头,撞上一双似海般温柔缠绵的眼睛,那带着三分引诱的嗓音还在不放弃地钻进她的耳朵:“只要你愿意……”
她定定地与他对视着,视线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越过他的肩膀,看到白玉桥的对面,立着一个堇色的身影。
月色下,那张娇艳的面孔一片惨白,满是不可置信的绝望死寂。
多么熟悉的表qíng啊!
像极了那天夜里的自己。
好像那天她便是在这座白玉桥上讽刺自己,说她连累了裴业。那时候自己好像说了,要抢她的男人来着。
她慢慢上前一步,微笑道:“阿仪也喜欢chuī笛子,只是这回前往盛阳有些匆忙,乐器都落在聚城没有带来。”
姬謇心领神会,立刻道:“妹妹若是喜欢,我明日便命人去为你寻一管最好的笛子。”
慕仪却摇头:“阿仪不想兴师动众,况且,太子哥哥现在不是就有一管极好的笛子吗?”
姬謇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自己手中的绿竹笛,似乎有一瞬间的犹疑,然而很快便抬头笑道:“若妹妹不嫌弃,这笛子便赠予妹妹了。”
慕仪展颜一笑,十分欣喜的样子:“如此便多谢太子哥哥了。”伸手便要接过来。
“温慕仪!”一个尖锐的嗓音忽然传来,似乎终于忍不下去了。
慕仪茫然地抬头,却见万黛大步上了白玉桥,满面怒色:“贱人!”伸手就想掌掴她的脸。
姬謇见状忙将她护在身后,一把攥住万黛的手腕:“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还有脸问我做什么?”万黛怒道,“那你跟这个贱人大晚上在这里做什么?”
姬謇一时无言。
“没话说了对吧?”万黛冷笑,目光落到他的手上愈发愤恨,”你还要把我送你的笛子……你知不知道这笛子是我……“
慕仪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原来这笛子是阿黛姐姐送给太子哥哥的?早知道我便不要了。太子哥哥你也真是的,怎么不跟阿仪说呢?倒害我白白开罪了阿黛姐姐。”
“你住嘴!”万黛听到她的话恨得连声音都变了,一把夺过那笛子,“你既不把我送你的东西当回事儿,那还不如毁了算了!”一用力,那碧透的笛子便被投入水中。
“你……”姬謇恼怒地看向万黛,对方毫不示弱地回视过来,只是那眼中隐隐泛起的泪水让他的心不由一软。
慕仪见到这个qíng形有些不自在地福了一福:“这么晚了,阿仪还是先告退了。”
万黛见她打算开溜,立刻扬声阻止:“你给我站住!”
“你还想怎么样?”姬謇斥道,“这里是在别人家!你还打算把郑府的人都叫来看笑话不成?
“你敢做倒怕别人说了?”万黛咄咄bī人。
太子一滞,然后恼道:“你若真铁了心要闹到人尽皆知,那便继续吵吧。”
万黛听到他的话,猛地反应过来,若真的将此事闹大,恐怕便无法挽回了。倒称了温慕仪那个贱人的意。
就这么一犹豫,慕仪顺势脱身,不顾那两人的表qíng,自顾自便回了住处。
瑶环已经等得有些急了,正准备出去寻寻便见她终于回来了,立刻迎上去。
“瑶环瑶环,你快去给我打听一下,”慕仪劈面第一句话就是,“盛阳有没有什么特别灵验的算命先生?你帮我问问,壬戌年十一月出生的人,是不是今年桃花运特别旺?”
“啊?”瑶环错愕。
“算了,”慕仪想了想,“这些桃花都不顺,全是倒cha的,不好。还是别问了。”
瑶环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还没想明白便见她已自顾自进了里间,连披风都没取便倒在了chuáng上,十分疲惫的样子。
像是打了场仗回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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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这一夜的事qíng不胫而走,整个盛阳城都在传温大小姐挖了万大小姐墙角,未来太子妃的人选或有变更。与之相伴的,还有前阵子吴王殿下触怒临川长公主,长主有意取消吴王殿下与温大小姐婚事的消息也传开了。众人本来还在困惑温大小姐不是吴王殿下的未婚妻嘛,怎会突然跑去勾搭太子殿下,听到这个消息才明白过来,这是要闹集体qíng变啊!
要说这四位的婚事可不是简单的儿女结亲,隐藏在其背后的,是朝堂两大势力集团各自结盟与对峙,如今突然来了个大混乱,恐怕整个大晋朝堂的格局都得随之发生改变。
大家正自惴惴不安,一件大事又拉开序幕。御史huáng彦上表弹劾工部尚书李书华借兴修白河河道之名,贪污受贿、中饱私囊,欺君罔上。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此事,煜都局势瞬间风起云涌。
不过半个月,便先后有多位大臣被牵涉其中,最后甚至在其中一个大臣家中找到了李书华各种罪名的证据,条条款款,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详细得吓人。
但这些都不是高|cháo。
皇帝在震怒之下,下令将李书华下狱候审,并搜查其宅邸,谁料到竟在其书房的暗格内搜出了一匣子的密信,信中明确吩咐他如何借修河道之便行贪赃枉法之事,而落款赫然是太子身边的谋臣杜徽。
事涉储君,再小的事qíng都会变大,更何况这本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白河是北方第一大河,流经之地沃野千里,灌溉庄稼无数,然而其连年来也极易泛滥决堤,每次洪灾都使无数灾民流离失所,让今上头痛不已。
重修白河河道是由陛下亲自下令的工程,一年前开始动工,由太子督办,朝野上下无一例外地将此事看作是陛下对太子的一次考验。
那些亲太子的大臣原本盼望着太子可以通过这件事博得陛下的赏识,遏制吴王殿下这两年越来越盛的锋芒。可谁知,他竟在这么重要的事qíng上纵容臣下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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