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帅知道,陈少爷回来了,来接小姐走。
小姐也走了,穿着那承载着梦想的婚纱,走了。
独留他一个。
昨晚,不过是十年的补偿。
十年换一夜,他不知道值不值。
※
小帅没哭,人走了,生活还要接着过。
他转身开始收拾chuáng铺。
淡绿色的chuáng单上有他忘qíng的处男jīng液,除此之外就只有褶皱与凌乱。
没有落红。
没有落红。
吴小帅终于没有忍住,抱着chuáng单哭了起来。
从此,这心,这qíng,是真的断了。
※
哭着哭着,门外就有人敲门。
小帅擦擦眼泪,开了门。门外是他们这片的街道主任,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
那大妈平日里jīng明的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愣是没有看出来小帅哭过。
大妈在那里犹犹豫豫的磨叽半天,缓缓开了口:“小吴……你说,你是唐山人?”
小帅点点头:“是啊,我是唐山人,不过我还没出生我们家就搬到这边来了,所以我都没回去过唐山,怎么了?”
“那个……那你家里人……唐山……”
“家里人?”小帅想起了十年没见的父亲,慢慢开了口:“我和家里人好久没有联络了……不太清楚他们现在怎么样……不过他们应该还是住在城东那边,怎么了么?”
“我是说……他们会不会回唐山了?”
吴小帅终于觉得不对头:“您这话什么意思?还是您听到了什么消息?”
他的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震的他全身不住的打冷颤。
“嗯……就是吧,你也知道今年7月份唐山的那个地震……刚才……上面通知我……让我跟你联系一下……这批整理出来的几个人名单……通过其中几个殉难者的身份证件证明……好像是……你的亲人……上面说,希望你能回去看一下……”
※
“然后呢?”吕卫国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坐在吴大爷的大chuáng上,听他讲他的年轻时候的故事。
“然后?”吴大爷从吕卫国手边一把抢来恰恰香瓜子一边念叨:“还能怎么着?我是清净了,这世上就我一个人了,没人再会惦记我也没人让我惦记了……这倒好,就那么一天,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我早想通了,这世界上,能永远依靠的就自己一个,什么爱人家人朋友兄弟的,若是上天硬跟你抢人,你能抢的过?!顺其自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两腿一蹬,所以要把每天都当最后一天过,人要快乐啊。
“我没什么文化,后来还是国家扫盲的时候才开始认字的。但是你吴大爷我没什么太大的爱好,就喜欢学习!老师教了我们查字典,我就买了本字典,天天在那翻,你看我,现在不仅字写的好,看报纸读小说也没有任何问题!”吴大爷嘿嘿笑着,扬了扬手边的《校园娱乐周刊》和莫言的一本新书《我不爱你我爱谁》,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猥琐。
“您简直就一为老不尊的楷模啊!”吕卫国伸出大拇指,狠狠的表扬了一通吴大爷。
吴大爷白了他一眼:“什么为老不尊啊,技校毕业的就是不行,连成语都不会用。我这叫走在世界的前沿,我可是时代的弄cháo儿,我这是思想开放,和年轻人没有代沟!!”
吕卫国也白了他一眼:“我上的是职高,不是技校!算了,谁让老年痴呆是老年人的通病,我不和你在这件事qíng上啰唆。”
“我哪老了?!我才57,60不到!!”
“对,您年轻,您这年龄一点都不大,刚好可以来段夕阳红!!”
“夕阳红……?”吴大爷一愣,夕阳红啊……
三十多年了,时代都变了,好像……确实……应该……找个可以陪伴自己的人了。
三十多年了,确实是孤单啊。
一旁的宿舍楼里恍惚的传出了“嗯嗯啊啊”的声音,吕卫国啐了一口:“cao,谁他妈这么牛bī啊,大白天就在宿舍里做上了!”
吴大爷被他拉回了思绪,静下心来一听,了然道:“还不是2楼的小两口,攻的那方帅气,受的那方可爱,俩人白天没课的时候都爱玩上这么一通。还说人家,你和单一弄的声音也不小,而且单一在四层,你一叫唤我们全楼可都能听见……”
人家小年轻就是年轻啊,这种魄力他年轻的时候咋没有呢?
第 3 章
“山暗暗暗暗暗暗暗依依依依依依依!!你这个兔崽子给我出来!”
下午五点多,艺术学院男生宿舍楼外舍管吴大爷小屋旁,响起了一道惊天怒吼。
当时吴大爷正在看莫言的新书《我不爱你我爱谁》的高cháo部分,书里的小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就要和小受表白了。这气氛紧张的,吴大爷都为小攻捏一把冷汗,就怕嘴笨的小攻万一说差了让敏感的小受误会……——总之,就在吴大爷全身心投入到书本之中,所有的感qíng就系到了小攻的身上之时,突然听门外来这么一句,任谁都要bào走。
“诶诶诶,我说你,gān什么呢?啊?!”吴大爷放下书,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冲到了屋外,果然,那个“屋外黑手”仍然站在屋外。
※
陈教授被来人的语气吓了一跳。
陈教授是声誉响彻海内外的艺术界泰斗,属于那种几乎是走哪儿都众星捧月的类型。
他早在六十年代的时候就到了美国,美国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在那里可以找到各国艺术的倩影,也是在那里,他正式登上了世界的舞台,向全世界展示了自己在艺术上的深厚功底。
这种人,怎么说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受尽了众人的奉承,别人称呼他,开口“PLEASE”闭口“您”,总的来说别人对他都是相当相当的尊敬。
——这是第一次,他被别人叫做“诶”,就算是文革那会儿,人家叫他也是点名道姓的叫。这也是除了文革那次之后,他第一次被人如此不尊重的对待。
※
借着屋外不明不暗的日光,吴大爷打量着陈教授。
好吧,一看就知道是个文化人。r
西装革履,梳得整齐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手上提了个笔记本,金边眼镜——这幅打扮,倒像是喝过洋墨水的。应该是个教授级人物。但是,没见过。
别看吴大爷看宿舍楼看了得有好些年,可是确实是没见过几个老师,见上了也肯定说不上话,所以gān脆不见。
他窝在被窝里看小说什么的挺好。
※
陈教授推推眼镜,也上下观察着吴大爷。
头发倒是很整齐——没有一根白头发,应该是染出来的;炯炯有神的大眼,嗯,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小伙;身上披着一件大衣,脚上还拖拉着一双老头鞋。
再看看吴大爷住的地方,陈教授下了结论——宿舍看大门的。
想想肯定是自己刚才那声忘记面子的惊天怒吼打扰人人家,陈教授老脸一红,赶忙道歉:“对不起啊,老大哥,我是过来找一个学生,就说点事。”
吴大爷皱着眉毛看他:敢qíng那声还真是他喊出来的?真是……有够不称形象的。到底是什么事qíng能让这么一人模狗样(?)的人如此不计形象?
让他老头子想想,这教授找谁来着?……
那人名好像叫做:山暗暗暗暗暗暗暗暗暗暗依依依依依依依依……原来,是单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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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扰的气愤立即烟消云散,吴大爷扯出一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表qíng,上前拉住了陈教授的手:“老大哥啊,您不用说了,我相信您一定是有苦衷的,牵扯到那小子的事qíng……唉,我都习惯了!!”
陈教授看吴大爷一副痛心疾首的表qíng,不禁怪道:“难道您也受过他的荼毒?”
吴大爷悲愤的摇头:“什么荼毒啊,那是摧残!!摧残!!”
陈教授也被他的一席话勾起了内心的血泪,俩人像是终于找着组织的老战士,互相握着双手,眼对眼直直的盯着对方,双唇颤抖的说不出一句话。
俩人就这样,在人来人往并且全是弯男的艺术学院男生宿舍大门处摆出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咛咽”的标准POS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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