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母。唐妈妈一看他那内疚的表qíng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挥手道:“你不要替我们cao心。只要你们过得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心了。”
唐堂默然一下,勉qiáng一笑。
唐妈妈却是暗暗一叹。
试问当父母的,谁想让自己的孩子往那条歧路上走呢。
想当初,东窗事发时,大人们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哭也哭过,打也打过。但两个孩子铁了心还是一定要在一起,那长辈们还能怎么办。
最后还不是只得由他们去。是好是歹,总是他们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好在周立辉和唐堂都还比较争气。一直以来都同舟共济,靠着自己的本事在主城里买了房子车子。虽然也听说周立辉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明面上却始终抓不到他什么错处。久而久之唐堂父母也有些想开了,心想如果他们再有个孩子,那和其他人的婚姻不也没什么区别吗?
想到孩子唐妈妈就有些沉不住气了,问:“唐堂啊,关于孩子那个事,你们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啊?”
这一句话戳到了唐堂的伤心处,一口饭顿时噎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那口饭吞下去。努力控制着脸上每一丝肌ròu,力图让它们保持着平静的表qíng。
“……妈,我们还没想好。”
“啧,真不知道你们还要想些什么!”唐妈妈有些不满,苦口婆心:“都不小啦你们!眼瞅着都是奔四的人了!再拖下去,以后五六十岁人家都抱孙了你们还在供孩子读大学!”
唐堂低着头,慢慢扒拉着饭。
他何尝不知道他妈妈说得在理,但孩子,现在孩子就是他心上一道伤疤。
他多么想和父母讲讲这件事,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点意见一点指导啊。可是说出来的话,他们也会跟着生气伤心的,除非……
“不行,我得跟周立辉谈谈,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拖着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唐堂稳稳qíng绪,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努力撑出一个笑来。“妈,说到孩子,我给你说个新闻。”
“……什么?”到底女人爱八卦,一听有新闻,注意力就有点转移了。
唐堂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词句,就把周立辉gān的那件好事慢慢说了。当然,他没敢说其中主角就是他和周立辉,而是把事qíng经过艺术加工,假托是发生在学校里一位女老师身上。因为是讲别人的事,他不得不努力让自己在描述中带出一点轻松的调子来,以免老母生疑。
听他讲完,唐妈妈颇不以为然。
“这算什么新闻,这种事多得很好吧?”
为了证明这事确实不稀奇,她随口就举了个例子出来。
“你十二岁的时候吧,有一天你爸厂里那个殷绍碧给我打电话,说‘怎么办哦小玲,有个女的抱着娃娃找来了,说是你们家帮国的。’”
唐堂再满腹心事听到此言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真的?!”
“开玩笑的。”唐妈妈慢条斯理地说着,想起陈年旧事也觉得有几分好笑。“事呢,确实是有这么个事。不过那娃娃不是你爸的,是跟他同名的那个王帮国。”
“哦……”唐堂莫名地松了口气,“那,后来呢?”
“后来王帮国就离婚了呗。他家里是个女儿,那女的给他生的是个儿子。”
唐妈妈说完,停了一会儿,忽地冷笑一声。“这个还不算极品,最极品的那个,就是秀那老公。”
她问唐堂,“秀,你知道吧?就是住你二姨楼下的那个。”
唐堂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点头。
虽然只见过一两次,但他还有一点印象。记得是个跟妈妈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家里有点钱。过年时到二姨家拜年她上楼来凑角打牌,人很开朗,牌品亦不错,非常输得起。
“前些时离婚了。”
“是为了什么?”
唐妈妈冷笑,十分不齿。
“她老公在外面找了个小的,给他生了个幺儿。那儿子比他外孙还小!”
孩子抱回来,做老婆的打落牙齿和血吞,跟自己外孙一起带。可是,这样委曲求全,也还是保不住这个家。因为那小三说了,为了给孩子上户口,要和她男人正式结婚!
唐堂睁大眼,如听天书一般。
——她老公回来谈离婚的事,做老婆的泪如雨下。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都还是不行吗?几十年夫妻,临老临老了,最后就是这个结局?!
那男人这样安慰她:“你莫哭。以后我经常回来看你,这个家有什么事我也还是会管的。”
“你听这是什么话!”唐妈妈愤慨。“秀也是!只知道哭,就没说一句话抵回去:我稀奇你回来看我?!”
“……”
唐堂默然,半是尴尬,半是心酸,有那么一点同病相怜。
周立辉……也是这种会在分手的时候诚恳地说‘以后我还是会经常回来看你’的男人吧。这种男人你说他好吗他背叛婚姻,你说他坏吗可也没有坏到底。他对前妻到底还存着一点不忍和歉疚,会尽量地以财产来补偿对方。可是那种话,在那种时候说出来,非但不会让人觉得是种安慰,反而愈发悲愤啊。
唐堂默然了一会儿,缓缓地问:“她怎么不去告他们?”
有事实婚姻,可以告他们重婚的。毕竟她那种有法律保障,不象他,即使在一起这么多年,也只不过是……同居而已。
唐妈妈长叹,“她哪里做得到那样绝qíng!”
想想也是。
对于秀这种遭遇的弃妇,旁人总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觉得在被男人背叛的时候她们就应该庄敬自qiáng自爱自立,不哀求、不挽留。
——这话是没错。可是,你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几十年啊,就算是养条狗也不能一脚踢开说断就断,更何况还是睡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
结婚久了,爱qíng就转化成一种亲qíng。那个人是自己的老公,孩子的爸爸,父母的女婿……这层层叠叠的关系加到一起,便长成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不是不能砍,只是砍了势必自己也会元气大伤,疗伤的时间往往要超过在一起的时间,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
第13章
没有星,也没有月。
那个晚上,唐堂躺在chuáng上,黑夜勾起人心深处的伤心事,他眼泪不由自主地缓缓沁出来,顺着眼角直流入鬓发中。
往事历历在目,说不尽的伤心,说不尽的委屈。那眼泪也就越发地止不住,汩汩地如泉涌一般,最后甚至忍不住哽咽地哭出声来。
因为怕被父母听到,他不得不用被子蒙了头,沉闷的哭声听来就象一只受了重伤的野shòu。他不是为了周立辉哭,而是为了这些年来他自己的忍让和委屈,信任包容终被辜负而哭。
我爱你。所以才容忍你。
可你为什么要以这种爱为武器,一次次地挑战我的底线,肆无忌惮地来伤害我呢?
周日的中午,唐堂一家吃完了午饭,正准备送他去搭车时,周立辉来了。
天热,他穿一套浅色薄麻西装,脚下是双白皮鞋,越发显得衣冠楚楚风流倜傥。一进门,眼珠子先机警地在几人脸上一转,察颜观色:“爸,妈。”
唐爸爸作严肃状地点了点头,唐妈妈因为唐堂的缘故,一向都把他当半子看的,便笑着回应。“小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吃午饭了没有?”
“吃了。”看这反应,显然唐堂还没告诉他们那件事,这让周立辉暗松了一口气。很多夫妻吵架事qíng越闹越大,都是因为牵扯到两边亲戚的缘故,所以他很希望能把这次的事件控制在他和唐堂两个人之间,范围越窄越好、动静越小越好,悄悄地、静静地,把它处理掉。
“今天我过来办点事,顺便,接糖糖回家。”说着,看看他脸色,生怕他当场拍案而起,把事qíng抖落出来。
“哦……”唐妈妈笑得很安慰,不住点头。“那刚好,免得我们送他去车站。”
唐堂一直不做声。因为怕再待下去父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周立辉那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嘴脸也让他反感,便简洁地接下话:“爸、妈,那我们先走了。”
“哎?不让小辉喝口水,坐坐再走?”
唐堂没什么表qíng地瞧他一眼,周立辉忙道:“不喝不喝,妈,我不渴。”说完讨好地看看他,小声道:“那,咱们走吧?”
唐堂不理他,微笑着同父母告别下楼。一拐弯,脸上的笑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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