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亭又提出她给我帮忙,我多做一些,今天戴晓翔不去画画,回来后我们一起吃饭。我不想答应她,但碍着面子根本无法拒绝,我说你到冰箱里找三个土豆,削皮,洗gān净,切成丝。后来等我做完其他的,陈舒亭十分钟内削好了两个土豆。我说你就等在那里吃吧。她带着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笑容说:“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虽然肚子有点饿,却感觉这顿饭基本可以省了。
“以后翔子搬你那边住吧,何必两个人还要付两份房租。”我为了今后再不会有伺候陈大小姐的机会,给她出主意。
“他不愿意搬,他嫌我那里坐地铁不方便。我一定让他搬了,他不愿意搬也要搬。”
我继续做饭。
戴晓翔回来了,他面对的qíng景是陈舒亭在吃白兰瓜,我闷头在做饭,然后陈舒亭对他奔了过去,又拽着他吃瓜。我这边将菜做好摆桌子上,对他们说赶紧吃饭吧。
老方说对了,男人长得帅也管用,有大老婆小老婆,男老婆女老婆伺候着。不过明显地,戴晓翔对“妻妾成群”的局面非常不满意,甭着脸沉默着,害得陈舒亭bī问戴晓翔两次到底怎么了。
我拿着筷子坐下来,对那两口子说:你们谁把饭盛了。
“晓翔去,他就喜欢做这些事qíng了。”陈舒亭说。
我看着翔子的驴脸,看着陈舒亭虽然男xing化的五官与举止,却是完全热恋中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幸福表qíng。我说不上幸灾乐祸,顶多有点嘲笑。
吃饭的时候,突然听见翔子不满地说:“你不吃葱你就拿出去,别放我碗里。”
“每次不都是这样嘛,你喊什么呀?就放你碗里,别不懂好坏让我生气啊!”
我懒得再看他们,赶紧吃饱赶紧走。我倒没什么,我怕戴晓翔等会儿变猪肝脸了。
“对了,高肖华,我听晓翔说你办绿卡呢,办下来没有啊?”舒亭小姐突然问我。
“材料刚递上去,不知道能不能批。”
“批的可能xing大嘛?”
“不好说,也许不大,就是一试。” 我敷衍着陈舒亭。
“你看高肖华,他这样才对呀。不管有多大把握就应该试一试,办不成就办不成嘛。”陈舒亭对着翔子说。
“你没完没了啊!又想吵架!”翔子低声吼地说一句。
陈舒亭倒是没跟翔子顶着骂。
我一直想问翔子这件事qíng,但因为实在不愿意找他说话,也就没问。现在这个场合,我于是又忍不住地说:“翔子,我也想问你呢,你为什么不办?老方都在办……”
“不是我不办,条件不可能……”戴晓翔回答得真痛快,而且语气是半吵架式的:“我找过律师,说我的材料太少了,什么画展,各种奖,包括出版物要不少东西呢……”
“我再跟你说一遍,全可以做假的……”陈舒亭提高声音说话。
“我也再跟你说一遍,被发现了就驱逐出境,这辈子别想进来了……”戴晓翔回答。他们已经演变成争吵。
“没有那事儿!我跟你说,那帮移民局的一般工作人员狗屁不懂,估计也就是高中毕业,他们能知道什么真假,而且根本没有功夫去查。你只要表面功夫做得漂亮,他感觉你是人材,就给你批了。”我是真心劝翔子。
“不是没有被发现出作假的,我们不知道律师知道。而且我就是不愿意gān那种事qíng,要是被人知道多恶心呀。再说即使没被发现,也很可能不批准。我这边先弄虚作假把身份丢了,再去jiāo罚款申请那个,如果没批怎么办?”
“如果批了呢,就往好了想啊!……”陈舒亭叫了起来。
“你是移民官啊?!……”翔子比陈舒亭叫得声音还高。
“翔子!嘿!”我叫住戴晓翔。人有时候真怪,某种环境中某个时刻,也忘了什么恩怨qíng仇,就感觉要说点心里话:“别吵架,这么大事qíng吵架能有用嘛。你们列个表,看看利弊到底占多少,最坏的结果只要想到了,计划好了,大不了你们就回国。我是建议你办一个试试,不就是背水一战嘛……”
“高肖华说得太对了。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前怕láng后怕虎,连做个假证书都害怕……”
当陈舒亭叫嚷着“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时,我看见翔子的眼睛都立起来了,陈舒亭还没说完“连做个假证书都害怕”,戴晓翔将端着碗摔在桌子上,起身拿了大衣就往门口走。
“晓翔你gān什么呀?好好讲嘛,动不动就走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呀!……”陈舒亭再次叫唤着。
回答陈舒亭的是房门被用来关上的声音。
“你把他追回来,你拽住他他就不走了。”我没好气地对陈舒亭说。
“让他走,他过一会儿肯定回来。我才不追他呢。我们两个在一起,我都快成男人了,他倒象个女人,讨厌不讨厌呀!”
我真是多一句话都懒得和陈舒亭再说。gān脆站起来拿烟去,我想在自己的房间里抽烟。
结果陈舒亭追到我的房间门口,哇啦哇啦继续说:“高肖华,你说晓翔这个人怎么办呀?急死我了。你们关系那么好,你多说一说他,一个男人怎么就这么胆子小呢……”
我透过眼前的烟雾,看着陈舒亭,忍不住打断她:“翔子那不是胆小!他是个本分老实人……”
“是呀,窝囊得不得了……”
“那不叫窝囊!”我也差点就跟陈舒亭急了。也怪我,“老实”这个词汇早就从以前的褒意演变成当今百分之百的贬义,老实可不就是笨蛋窝囊嘛。压了压火,我比较平静地对陈舒亭继续说:“翔子这个人随和,可有时候也qiáng着呢,你好好跟他说,也许他能想开了。如果他坚决不办,你跟他吵架没有用,你根本勉qiáng不了他,不如你尊重他的想法。”
陈舒亭看着我,满脸无可奈何地沮丧样儿,她没说什么。我还想告诉陈舒亭,别仗着男人喜欢自己就跟个傻B似的。是爱人关系也好是ròu体关系也罢,也不过就是人与人关系当中的某一种,都需要用点心。朋友面前给翔子留点面子。你自己一点女人样儿却自以为那是前卫、个xing、另类魅力,男人哪里做得稍微不合心意,当着朋友的面张口就是不象男人,翔子那么温和的个xing也受不了这个。
当然我没有对陈舒亭说出以上那番话,不是我低瞧她,我保证她根本听不懂。
陈舒亭后来倒是挺安静的,然后又到客厅去收拾碗筷,打扫客厅。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陈舒亭又来到我面前,满脸忧愁地问:“晓翔怎么还不回 来呀?他去哪里了?他CELL PHONE也没有带……”
“丢不了,过一会儿会回来的。”我懒得安慰陈舒亭。
又过了一阵,陈舒亭满脸紧张地对我说:“你开车,咱们找找他。”
我开车带着陈舒亭往曼哈顿的方向走,我猜测翔子和画家们在一起散心。因为是晚上,桥上一点都没有堵车,很快我们到了目的地。陈舒亭下车找翔子。因为到处都不可以停车,我开车转了一圈,看见陈舒亭一个人站在我们说好的地点。然后我又带着陈舒亭去了翔子的学校,她跑到图书馆里找。我再见到陈舒亭时,她那表qíng快哭了,果然一坐上车她就开始抹眼泪。
我也开始为翔子担心,其他的我都不怕,就怕他不知深浅找个安静的地方散心,万一碰到劫匪就麻烦了。别说生命安危,就我经历过的遭遇,我绝不想让翔子碰到。
在车里我一句没安慰陈舒亭,我没那个风度,大家就当我不是男人好了。
回到家,我和陈舒亭坐在侯太太家门前小花坛四周的砖头上。陈舒亭不再哭泣,夜幕下,她在呆呆地看我抽烟。
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翔子保证没事儿。十点前会回来的。”我说出了心里安慰自己的话。
“我看过一本书,那上写的喜欢低着头的男人很厉害,喜欢抬着头的女人很厉害。你总是低着头,抽烟都低头,晓翔总喜欢抬头……我真是服气了,男人就是应该TOUGH一点……”原来陈舒亭小姐已经在思考更深刻的问题了。
“那叫‘仰头的婆娘低头的汉’。”我仅仅脱口而出,但没半点与陈舒亭打qíng骂俏的意思。
“说得这么土气啊……”陈舒亭咧嘴乐了。戴晓翔这老婆的神经不是一般的粗线条。
我绷着脸,一点没给陈小姐面子。
这回陈舒亭可能意识到什么,她对我说让我回去,她一个人在这里等。我说没关系,外面空气不错。陈舒亭说我穿得太薄了,应该再穿一件大衣。我说我一点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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