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媳妇怎么着!你敢要我就敢当!』我边说边bī视着他。
辉子仍然笑,慢慢地,他收住笑容:『小洋!你他妈别不学好!』『什么不学好?』我疑惑。
辉子笑了:『你丫真他妈傻!』他说着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在我头上轻拍一下。
那场谈话我终生难忘,它象警钟,使我猛醒:我正在『不学好』!我第一次为自己对辉子的感qíng而惊慌、困惑、甚至恐惧。
后来我常回味那次谈话,实际上辉子和我对媳妇的定义有不同的理解,我想的是qíng,辉子大概想的是xing。我在xing方面开窍相当晚,但在qíng上却领悟得很早。辉子不同,他十五岁那年有了第一次男女xing体验,在他第二次入狱时便开始尝试男男xing事,这些都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虽然我对自己的xing取向忧心忡忡,可仍喜欢不动声色地悄悄观察辉子。我喜欢看他单手娴熟转动瓶起子的动作,喜欢听他讲述种种趣事,甚至对他初二辍学、两次入狱的经历都存有一丝钦佩。对于这些感受我无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当我和辉子在一起时,这种感觉更加qiáng烈。
记得那是发生在同一天的两件事儿。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从我们的三轮儿车前路过,小女孩说:『妈,我渴』『再过两小时咱们就回家了。』中年妇女回答。
『就五毛钱,给小孩儿买一瓶。』辉子招呼道
小姑娘不往前走了,看着放在冰上的汽水,舔着小嘴。
『一会儿就到家了,听话!』中年妇女坚持着。
『三毛钱怎么样?就给孩子卖一瓶儿。』辉子说小女孩看着她妈,她妈看看女孩又看看汽水。
『白送!行不?』辉子说着打开一瓶汽水。
中年妇女无奈地叹口气,从辉子手中接过汽水,递给小女孩。小姑娘嘴里咬着吸管,几乎是一口气将汽水喝光。
中年妇女费劲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艰难地找出三毛钱,递给辉子。
『不要钱,白送,我说了。』辉子脸上带着酷笑。
『那……那怎么好?』
『没什么,走吧。』
看着妇女和小孩的背影,我问辉子:『真让她们白喝了?』『嗨,不就他妈一毛多钱的事儿吗。』他边说着边一瓶瓶地翻动冰上的汽水。
将近huáng昏,暑热已经腿去,有些起风。辉子买来烧jī和啤酒,他说不能亏待我这个跟班儿学徒。这时来了两个顾客:『来两瓶汽水!』他们冲我叫道。
我连忙放下手中的jī退,擦擦手,为他们打开两瓶。两人一气喝完,将瓶子扔到冰上,我把空瓶放在旁边的桶里。其中一人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手一扬,轻飘飘的票子先被扔在汽水上,随风又飞落到地上,我追出几步赶紧用脚睬住,终于捡起那一块钱。
『嘿!嘿!嘿!给钱了吗?就走?』我听到身后辉子的声音,他说着走到那两个人面前。
『给了!』一个说。
『给够了吗?』
『不是五毛钱一瓶吗?两个人一块啊!』
『谁告诉你五毛一瓶?一块钱一瓶,再拿一块钱!』『现在汽水哪儿不是五毛钱呀?怎么到你这儿涨价呀?』『少废话,拿钱!』辉子语气很平缓,皱着眉头。
正说着,走过来一个顾客:『多少钱一瓶儿?』那人问。
我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五毛』辉子说。
『嗨!你看你不是说五毛吗?』被辉子拦下的那两个人几乎同时叫道。
『卖他五毛,卖你俩一块!』辉子仍然语气平和。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耍诬赖啊!』一个说。
『别理他,他妈的臭流氓!走!』另一个说。
????辉子没说话,转身抄起我们还没喝完的啤酒瓶,往地下一坷,瓶子碎了,破损的玻璃凸凸凹凹,变成了一把武器。辉子窜到那两人面前:『敢走?!今儿你们不给我放下十块钱,老子让你们死这儿!!』我惊恐地看着辉子。那两个都是三十多岁的汉子,从体形上看都比辉子显得粗壮。
『给不给?』辉子说着突然晃动手中的武器,直冲其中一个刺去,幸亏那人躲闪及时,脸没被伤到,但他举起的胳膊已经被划破。
『别!别!』另一个人惊慌地叫着,他从衣服里掏出十块钱递给辉子。
发生这一切大概就在几秒钟之内,当时我的惊讶远远大于恐惧。突然间,我意识到我和辉子虽然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同住一个院子,虽然曾经好得不分彼此,可我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那天辉子想用那十块钱请我吃饭,我说我怕噎着,或者得个消化不良什么的。后来辉子告诉我他用这钱请了那个大眼睛男孩,他的名字叫小威。我真后悔没和辉子去吃饭,就算噎死了我也无怨无悔。以后辉子没再叫我去和他卖汽水,他说因为有小威陪他去。
四
我接到了录取通知,那是所不错的学校。我告诉辉子八月底我就要去上海报到。
『怎么没考北京啊?』他惊讶地问。
『……』
『是不是没考好?所以给你弄上海去了?』
我笑了:『去你的!这也是重点院校呢!』
『北京就没重点学校?』
『我这次报的都是外地的学校。』
『为什么?』
『……你忘了吧?那天我想问你报什么学校,你告诉没空儿,让我滚。』我注视着辉子,得意地说,心中有些报复的快感。
『哪一天呀?……』他奇怪地望着我:『哦!我想起来了……cao!……』他yù言又止。
『……』我看着他。
『那天我听见你在我妈那儿说我好话……』他笑了,又露出那两只虎牙:『我是自己心里不痛快,你还真生气了?!』我真后悔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
就在我准备行装去上海之前,辉子放弃了卖汽水的职业,到他爸从前工作的菜站上班。辉子爸几天前突然病倒被送进医院,辉子妈说这都是让辉子气的,为了辉子卖汽水的事他们爷俩儿一直争吵,辉子爸一气之下急火攻心,所以病倒,好在没有大碍,当天就出了医院。那天中午,辉子爸洪亮的声音透过他家和我家薄薄的门帘,传到了我的屋内:
『都十九岁了,还他妈混闹!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听着,悄悄走出屋门,坐在院子的台阶上。
『我现在是活一天算一天,哪天嘎崩儿一死,你妈你妹将来靠谁?!』辉子爸接着吼:『你怎么就不能给你老子争口气,我们不求你象人家小洋考大学,你有份儿正经行当就行!
……菜站的活儿怎么不好?你爸我gān了一辈子!你和你妈,还有你妹妹都靠我这个差事活得好好的吗?你小兔崽子长了浑身的懒ròu,就不想凭力气吃饭……』从辉子第一次入狱到现在,辉子爸历数着辉子的罪状。骂了有一个多小时,却始终没听到辉子一句反驳的声音。微风chuī动着辉子家蓝色印花儿门帘,偶尔布帘掀起一角,我看到辉子穿一件跨栏儿背心,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时我突然有股冲动,想冲到辉子哥身边,抱住他,和他一起跪在他爸面前。想着,发觉泪水不自觉地流出来,我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临走前,我去辉子上班的菜站跟他道别。烈日下,远远地看到辉子赤luǒ着上身,正在装卸成筐的蔬菜,他双手抓住一个柳条筐,用力提起,然后身体略微一晃,将大筐的萝卜猛的悠起,直过头顶,递给卡车上的人。我看呆了……辉子被阳光晒的黝黑的皮肤挂着汗水,由于体力劳动而结实的肌ròu显示着力量。我住足、屏气凝视着他,我从没有象那时这样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要辉子哥!!
『小洋,gān吗来了?』辉子看到了我,跑过来问。
『我今儿晚上的火车,跟你告个别。』我连忙回过神,向四周看看,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不是说礼拜天才走吗?』
『我爸让我早点儿去。』
『哦!』他笑笑。
『你这活儿这么辛苦呢?』我问。
『这还叫苦?比他妈牢里的活儿qiáng多了!』他又笑笑。
『那你先前gān吗不gān?非要卖汽水儿?』
『这个挣的太少,一个月才五十二,能gān他妈什么呀!我妈我妹现在又给人糊纸盒呢,我就不乐意她们gān那个。』他说着冲我诡密地眨眨眼睛:『我现在晚上帮人买衣服呢,挺来钱的,要是我能自己gān……cao!』『我说这些天晚上看不到你。那你一天gān几个小时?累不累?』『嗨!菜站这活儿就是给我们家老爷子看的,没辄。我帮人卖衣服每月至少能拿一百五,反正养活他们没问题,我绝不让小红去皮件厂,她三师一念出来就是正经小学老师了。』小红是辉子大妹,初中毕业考入师范。辉子爸生病那阵子,听辉子妈念叨让小红去皮件厂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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