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这么说,不光是因为肖云打跑了恶犬。肖云这次反应确实很快,许穹一句自言自语他就能立刻意识到有人偷汽油,这份警觉已经比他还高了。老实说,一开始他都还没有意识到是有贼,纯粹是因为肖云跳起来了他才条件反she跟着行动的。所以他真的很高兴,觉得带了这徒弟这么久,这一次肖云才算真的是有了上道的感觉。
肖云对于他这么大力的赞扬有点受宠若惊,接着就轻飘飘的,心qíng一路上扬。说实话他很久都没试过心qíng这么好了,自从那次美国名表事件后他心头就一直憋着一把火,这一次才算是把那口鸟气吐了个尽。
两人提了桶往回走,小林越想越觉得肖云这次的表现可圈可点,饶有兴致地问:“哎,你啷个就想到有人偷汽油了哎?”
肖云一时得意忘形,险些说漏了嘴。“这种把戏,我当游击——”
“嗯?”
“……换位思考噻,林哥。”他心中默默念叨:老子要是早上起来屙尿看到附近停了辆大车,驾驶员又睡死过去,不趁机偷上一票那才是傻B。
没错,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将心比心。肖云同学以他的qiáng盗经历对偷盗者的动机、行为、下手的步骤和方式,都有着充分的了解。不能不说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幸好他已改邪归正,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同一时间,许穹的心里也在默默念叨着一句俗语。
生活中并不缺少美,只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他一向认为此话很滑稽。
他众多的chuáng伴,都是公认的美人,带出去绝对是目光之焦点。所以在他看来,美就是美,美是有目共睹的。‘不识子都之骄者,无目也。’可是,这种信念在这个凉沁沁的初冬早晨,产生了轻微的动摇。
黎明时分,明暗jiāo织,它比白天暗,又比深夜亮,在这朦胧的晨光中,rǔ白色薄雾似轻纱般在田野上缓缓飘dàng。许穹站在路口,心qíng有些异样的注视着那两个人勾肩搭背满面笑容地从乡间小路上走过来。
肖云是个美少年,他承认。可是,为什么……那个在他眼中毫无姿色可言的男人这会儿看来仿佛……也并不象一开始他认为的那么丑得惊人呢?
是他的眼睛太亮了吗?还是笑容坦dàng的缘故?他有点糊涂了。
其实,许穹的想法也就是大多数认识小林的人的想法。他们总是在第一眼看到他时觉得那疤非常碍眼,不能接受,要等到接触多了,看啊看的看习惯了,渐渐就对那缺陷视若目睹,然后忽然在某一天某一个契机注意到他的整体面貌,于是非常惊讶的表示:哎呀,小林你其实长得很好看么。更进一步他们会相当惋惜地这样说:要是没有这块疤的话就好了,还真是个帅哥哦。
这种话小时候听小林会有点得意,也有点自伤自怜,后来大一点懂事了,渐渐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什么叫要是没有,这种假设根本就不存在!有了就算不上帅哥了?以貌取人,肤浅!老子的人格魅力是闪亮闪亮滴!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对那样的言论他向来只会不吱声,笑笑。在这个初冬的黎明,他并不知道许穹对他的观感向好的方向发生了一点转移,他大大咧咧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向这边走来——也许是晨光,也许是衷心的喜悦,他脸上散发出一种焕然的光采。在这一刻,许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一种别样的魅力,一种与他熟悉的美人、jīng英与之不同的魅力。那么,要不要因为这种昙花一现的魅力就彻底忽视掉他脸上那块客观存在的伤疤,临走时留下自己的名片呢?一向果敢决断的许老板在这个问题上踯躅了,矛盾了,举棋不定。
第12章
天色微亮的时候,许穹终于搭上了一辆进城的客车。
这是一辆由乡下出发的早班车,外层的铁壳锈迹斑斑,里面的坐椅油漆班驳。农民们赶早进城卖菜,竹篮扁担麻袋jī鸭鹅挤在过道上几乎cha不下脚。一身名牌西装的许大老板提着他同样名贵的手提电脑,艰难地在一挑绿油油的窝苣和一群萎靡不已的jī鸭中间寻找落脚点,新鲜的菜叶水珠淋漓打湿他半只裤脚……
一夜之间,从奔驰600到这种几乎是快报废的烂车,许穹悲壮之中几乎有些佩服自己,重庆人教育晚辈常说做人要上得坡、下得坎,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达到了这一高度。
这一夜发生的事qíng,对他这种长年四平八稳签文件开会议挽着美人出入冶游之地的人来说,相当于一次刺激的历险。在小林和肖云这两个货车司机身上,他感受到一种粗野的活力。这种活力在他身上是绝对找不到的,它已经被教养、内涵、素质、礼仪等等东西彻底驯化了。他眯着眼睛想象这样一个画面:盛夏、高温、汗流如注,小林打着赤膊开车,脖子上挂一尊开过光的佛像,沉重的方向盘在他手上cao纵自如,他脚踩离合器,全神贯注勇往直前,有人挡道了,一个急刹,探头出去骂得别人不敢还嘴:“他妈的!你小子找死!”
我们要知道,所谓的异xing相吸绝不仅止于xing别间的吸引,个xing的差异同样足以证实这个理论。所以此刻许老板坐在一群衣衫褴褛的农民中间,一边坦然承受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视线,一边尽qíng幻想如果和小林这样的人做的话到底会有多带劲。
没错。在临上车之前,他以一种格外磊落的气度与小林握了手、告了别,对他们雪中送炭的义举进行了由衷的感谢,也含蓄的表达了以后会报答他们的意思。
“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一向眼高于顶的许老板都这么悄悄的放水了,小林应该会把握住这个机会吧?
会吗?
不会。
凭心而论,小林很喜欢许穹这个名字。穹,苍穹的穹,天高云淡,其色苍苍。可是,这个名字虽然好听,但名片上的名头太吓人了。
重庆天鸿环球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兼总经理……
早猜到他有钱,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的有钱。
小林不是小孩子了。
他知道前些年经理副经理满天飞,挺不值钱的一个职位。他也知道但凡皮包公司都爱取个环球、国际之类特大的名头唬人。可是拿着许穹的名片,他心头很清楚这个绝对不是西贝货。
且不说天鸿地产的灯箱广告在重庆街头随处可见,单看许穹能把一张烂朽朽的公共汽车椅子硬生生坐出真皮大班椅的气势来,那就不是一般人学得到的。
所以他更不敢肖想。
齐大非偶啊……
何况,虽然对方承诺说有事给他打电话,但那只是说说吧?说不定一转头就忘了小林是谁。他几乎可以想象真打电话去对方会是怎样一种反应:“小林?哪个小林?”
难道自己还真要结结巴巴提醒说‘那个啊,那天晚上……你车子坏了,搭的我的车’?根本就是一副挟恩望报的小人姿态嘛。
所以,在许老板眯着眼睛思考来日或许可以小林玩些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花招时,小林一转头就把那张素雅的名片利落地丢进了杂物箱,从此,难见天日。
这一趟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已是月底,迎接他们的照样是财财的口水和对肖云的敌视。
换作是以前,小林顶多也就是随口一骂:“来了这么多次了,怎么还这么没眼色?!”但自从经过恶犬事件,他对自己这个徒弟的能力大为改观,一看财财狗仗人势地冲着肖云狂叫,连忙一把把它的狗头扭回来,严正警告。
“财儿,这是个杀手!你不要惹他哦。”
肖云既好笑又尴尬,“……林哥!”叫了一声,以示抗议。
“开玩笑的啦。去洗澡!”
趁着肖云洗澡的空当,林妈妈出来告之小林一个消息。
原来这几天林爸爸新得了十几只鸽子——不是自家养大的,自然怕它飞走,所以不弄个监狱把它们关起来是不行的。起初呢,关在客厅的阳台上,但只过了一天,楼下的邻居就不gān了。
林家不是顶楼,因为无法向上发展,所以林爸爸只能特意做了两个大大的防盗网做鸽巢。对此楼下的邻居早就有些不高兴,只是碍于邻里关系,不太好撕破脸。可现在连客厅这边都养上了,鸽毛飞舞,那还怎么晾衣服?!
人家上来把意见当面一提,林爸爸也不好意思当没听到,思量了一下,只得把鸽巢挪到了面积较小的客房,而这客房一向是肖云住的,虽说因为跑车的缘故三天两头才在这儿住一晚,但到底也不好委屈人家小孩在鸽粪的臭味中入眠……
听到这里小林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林父林母解决这个难题的最终招数就是:让肖云和小林睡!
“不是吧!”小林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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