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风“刷”地一下放下报纸。周清视线跟镜子里的印风对上,猛地哆嗦了下。
“龙龙龙……哦不,印印风,没别的,我就看看你。”
印风笑了笑,反问,“我好看么?”
周清彻底愣了,胖脸上肥ròu一抖一抖道,“好……好看……”
印风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周清慢慢走到印风身边,大屁股一下坐进沙发里,印风也跟着往他那方向陷。
“风……风哥,说实话,以前我怕你。”
印风瞟他,“怕我什么?”
“不知道,就是怕你。当然不是说你不好,以前你对我很好。”
“现在不怕啦?”印风转头,笑嘻嘻地问。
周清点点头,又摇摇头。
门前的风铃叮咚作响,印风拍了拍周清的脑袋,扬起笑脸迎接进门来的人。
“欢迎光临叠影。”
白虎看着面前的印风,嘴唇抖了抖,才对身后的一帮五颜六色奇装异服的人吼道,“gān什么!都TM傻了?!‘龙哥’会不会叫啊?!”
身后一帮人气势如虹地吼:“龙哥好!”
门前的风铃被qiáng势的气流吼得摇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印风看着面前一帮人,笑了笑,转身往柜台走,问,“你们买蛋糕吗?”
白虎看着那人一瘸一拐的背影。整个店里忽然寂静无声。
周清看着面前一大帮曾经的兄弟,脸上肥ròu抖了抖。
印风拿了块蛋糕出来,包好,递给白虎。“朋友一场,我请你的。”
白虎接过蛋糕,中气十足道,“龙哥!”
而那个漂亮的瘸子一脸微笑地纠正道,“是印风。”
白虎迫不及待,“龙哥!我今天才收到消息说你回来!兄弟们都在睡觉就赶来了!龙哥!我们等你回来很久了!只要你点头,我们立即回来帮你!”
印风瘸着腿退一步,掏掏耳朵,“虎哥别这样,真的,当年那一场不止断了腿,听力也不是很好。看看,”他转过好看的脸,小巧的耳朵对着白虎,那里有一只助听器。白虎愣了一下,就听印风继续道,“你声音太大,我这边听起来就很恐怖。”
白虎向前一步道,“龙哥,对不起。我小声点说一次。”
印风摇摇头,“不用重复,我都听到了。”
白虎眼睛一亮,“龙哥!那我们走吧,还有阿俊他们都等着呢!云哥也在等你过去!”
周清再次仔细看印风,白虎提到任非云的时候,他依旧是无波无澜。仿佛那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自从那一年在香港,就已经彻底死心了……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印风真的一点都不惊讶。没错,他是故意告诉任非云行动失败后的藏身地的。他对着报纸上任非云西装革履的订婚照想,你需要人替你顶罪吧?
后来他在监狱辗转知道任非云结婚的消息,早已心如死水了。
印风笑了笑,拍拍白虎的肩膀道,“快回去吧,我这还得做生意。你看你这一大堆人堵这,真的妨碍我做生意啦。白虎哥,拜托了,行个方便嘛。”
白虎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瞪大了眼睛。
周清走上前,叹气道,“走吧走吧,他现在叫印风。”
印风瘸着腿走回柜台后的沙发坐下,“白虎哥,我这站久了腿疼,招待不周哈。下次来,我还请你。”
白虎怔愣了很久才回神,周清也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走吧。”
白虎最后看了印风一眼,那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手习惯xing地在捶腿。明明是二十多岁的漂亮青年,却已像是沧桑垂暮的老人。
周清叹气,颇感慨地坐至印风身旁,正想说些什么破了这伤感的氛围,却见印风忽然转头瞪着他,另一只手在耳朵里掏掏掏,拿出一只迷你耳机来。
印风赞赏地看着周清道:“谢谢你的无限收音机,我今早在你柜子上拿的。”
周清:“……”
第3章 爸,我回来了
周清在柜台扫视一下,撇撇嘴,“你行啊你,一早来就给我送了两桩生意。”
印风耸耸肩,“放心啦,我蹲了四年,你寄给我最多的书就是经济学了。我现在营销可是学的倍儿棒。对了,你gān嘛老给我寄经济学啊?是不是那书特便宜?”
周清讪讪地抓了抓脑袋,“当时开分店,原来的租户是卖书的,那些都是多到没卖出去的……”
印风嘴角抽搐,慢慢走到后面去和面粉了。
似乎探望死者总是不会有好天气,早上还晴空万里的,这会儿已是狂风大作了。落叶被风chuī得打着卷卷儿飞远,印风在深秋的龙泉公墓里,一排一排地认着数字。
四排二十七,是自己爸爸安息的地方。
印风裹着大衣,一屁股坐在了墓碑前。
这位清廉了一生的政府官员,走的时候只有五十岁,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却有六七十了。印风摸了摸照片,随即笑嘻嘻道,“爸,我回来了。”
他顶着大风给自己老爸上了香,随后便坐在墓碑旁的阶梯上,点了根烟道,“老头子,我现在可成年了,再抽烟您就别骂我了吧?你看,我现在这糟糕样子,还不大好意思让你看到呢。你的信我收到啦,真是的,一大把年纪的人,写得真煽qíng,害我在牢里哭了好几个晚上。”印风擦了擦脸上滑下的水滴,不好,沙子进眼睛了,咋这么多水在往外飙呢?印风直接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继续笑道,“不过你放心啦,儿子学乖了,日子也会安安分分的过。”
又嘀嘀咕咕了一大串,印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鼻涕倒是拖得老长,印风颇不具形象地捏住鼻子用力醒,随后一甩手,大把的清水鼻涕扔地上。
印风站起身拍了拍风衣道,“爸,我先回去啦,我现在在周清那打工,哦,就是二胖子,你也认识的。以前不懂事,在外面混得受伤的时候,他送我回家过几次。你还让我别把人家往下水拖呢!我得回去gān活,好多烧点纸钱给你。你在下面别怕làng费,缺钱了就托梦给我。”
印风吸着鼻涕,“爸,您放心,以前没能孝敬你的,我现在都尽量补上,只要您还让我还。”
龙泉公墓里,yīn森森的,印风却扬着一张漂亮的脸,笑得跟二月chūn风似的。
龙泉公墓大门口,印风对着一帮黑衣黑裤黑鞋黑眼镜的黑人嘴角抽搐,道,“呦呵,挺气派么,这么多年还是这身造型,你们不腻啊?”
领头的青年人俊朗清瘦,板寸头。他对着印风一低头,深沉道,“龙哥!”
印风立即摆摆手,“别这样,我是印风,什么龙哥啊,你们当拍电视呢?”
阿俊沉默了会,听白虎早上的报道,也知道黑蛟龙变了。他们都有些摸不透他,包括当年最了解他的任非云。
十年前的黑蛟龙,还不叫黑蛟龙,大家不记得他的本名,他就只是一个赌场里面看场子的小弟。
十年前的印风,个头还只有一七零,见着当时的太子任非云,眼睛里直冒星星。
十年前的阿俊,跟印风勾肩搭背地在天上人间门口看着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当时印风拍着阿俊的肩膀兴高采烈道,“那就是太子哥?我cao!太TM帅了!老子要追他!”
十年前,都是从前……
阿俊没想到,印风是真的拿了命去追任非云的。
甩了甩脑袋,抛开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阿俊肃容道,“龙哥!任总让我们带你走一趟!”
印风眨眨眼睛,道,“你们这算不算绑架啊?作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别bī我打110啊!”
阿俊挥挥手,立即有“黑”人上前,道一声,“龙哥!得罪了!”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所有人都明白,就算是瘸了一条腿的黑蛟龙,也未必是他们碰得的,于是这个“请”,做得是毕恭毕敬,标准至极。
印风嘴角抽搐,“你们在平安保险做过啊?看看这弯腰的角度,啧啧……”
阿俊道,“龙哥!任总说了,只要您过去,当年的一切都好解释。他让我转达三字:对不起!”
印风张张嘴巴,叹道,“时间果然是牛bī的东西,当年不可一世的云哥,现在也成了会说‘对不起’的任总了……”
明白逃不掉了,印风敲敲腿,慢吞吞地上了汽车。心想今晚睡觉得加个护膝,明天估计要下雨,腿疼得紧呢……阿俊看着他不平稳的背影,深深皱眉,心口开始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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