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推开印风,拍拍他的肩膀。主持人从后台走上,献上很大一束花,接着又是一长串的褒扬词。印风朝台下鞠了躬,台下众人正凑着热闹欢呼鼓掌,同时主持人宣布宴席散会,没人注意到这两人间奇怪的举动,和略显尴尬的气氛。印风淡淡地看了眼钟明,道,“我只是想对你那天说的话表示感谢。”
钟明僵硬地点点头,道,“应该的,我们是好朋友。”
印风牵着嘴角笑,“的确,好兄弟。”
第34章 年会-4
四楼是演艺厅,今天已经被后勤经理以公司名义全部包下。演艺厅有五百多坪,中央是大舞池,边上一圈被隔离成一间间的包厢,带着雅致的暖色调布帘。后勤经理安排得很到位,基本上小部门一个部门对应一个包厢,大部门一个部门对应两包厢,钟明吴娟小秦单独一包厢。
既都是公司同事,布帘自然也都敞着,印风清楚地听到隔壁包厢传来人事部姑娘们的嬉闹。
A:“喂,待会你上去,来场肚皮舞!”
C:“我腰围破两尺!你故意的是不是?”
A:“咳,肚皮舞当然得大肚子的人跳才有动感嘛,想象一下,你腹部的脂肪像波làng一样的翻滚,翻滚,翻滚……”
B:“行了行了,你别描述了,我看着她肚子都想吐了。”
C:“啊——我抽死你们!”
相比之下,钟明这边的气氛就有些冷硬了。
小秦给三人倒水,次序如下:钟明、吴娟、印风。
她有些愧疚地瞄向印风,印风却只是朝她浅浅一笑。
吴娟端着茶杯,浅啜一口,扬着招牌笑容对印风道,“印先生刚刚的曲子弹得很好,我自愧不如呢。”
印风耸肩,“那是我唯一会弹的一首。”
音乐响起,带着中世纪留声机的经典怀旧感。印风俊眉微挑,感兴趣道,“华尔兹?”
吴娟点点头,“慢三步。”她看着印风,笑问,“我们来一曲?”
印风看了看自己的腿,笑着摇头。
吴娟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既然这样,我和总经理来一曲吧,顺便祝以后的工作里,合作愉快。”
钟明听到吴娟点名,这才回神,有些飘飘然地看向吴娟。吴娟大方伸手,绅士般作了个邀请姿势,“请。”
钟明愣愣地接住纤纤玉手,吴娟顺势挽着钟明入舞池。从头至尾,钟明没再看印风一眼。
印风看着自己的腿有些出神。
小秦站在一边,从头到尾看了个遍,此刻竟有些无措。想她好歹也是钟明身边八面玲珑的四大金刚之一,这一刻,却真真正正地犯了难。
因为没有什么办法,是可以有效安慰到那人的。正如断腿不能再生,过去不能重来。
正为难着,印风忽然抬头朝小秦一笑。
“你不知道,其实我以前跳华尔兹特好,好多姑娘都争着跟我跳呢。”
小秦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道,“那我……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印风弯了眼角,“是我没这个荣幸。”他指着右腿,遗憾道,“可惜了,忽然很疼,不大能动。”
小秦担心道,“有事吗?我去喊总经理回来?”
印风摆摆手,“我腿疼喊他gān什么,他又不抵疼。不用喊了,帮我去弄包烟过来就好。”印风眨眨眼睛,电流刺啦啦窜出上挑的眼角,“谢谢美女。”
小秦红着脸窜出包厢,不停地拍脸颊以图降温。
印风看着舞池里jiāo错的人群,昂扬的背影,敏捷的舞步,面无表qíng。这是他的习惯。面对一些不好的事时,最好的表qíng,就是面无表qíng。
舞蹈本身是一件美好的事。
可是舞池里优雅转圈的人们,在印风面前,无疑是一件不好的事。加之腿又间歇xing地犯疼,印风忽然想到,一晚上尽跟着钟明折腾,原来忘了吃药。
无奈,旧外套丢在了钟明的小公寓,而药罐在外套口袋里。
曲终,各人归位,印风坐在包厢的yīn影里抽烟,小秦沉默地坐在印风身边。
钟明没看见印风苍白的脸色,只对小秦关照道,“你自己去玩吧,印先生这边有我。”
小秦担忧地看印风一眼,收到对方确定的安抚眼神后,欢呼一声,化作百灵鸟飞远。
印风暗中握了握拳,“钟明,我先回去了。”
“呃,我送你。”钟明立即去衣架边拿外套。
吴娟道,“公司不是有司机在楼下等吗?”
钟明愣了愣,吴娟又道,“年会期间,总经理能够留守到最后,是对员工气氛最好的催化剂。总经理,你在这一块还得锻炼锻炼呢。行了,走吧,这儿有我。”
钟明怔忪在原地,挣扎许久,忽道,“我留下吧,打个电话给老刘,”他侧身对yīn影里的印风道,“老刘会安全送你回去的。放心,这是我那的钥匙,你东西还在我那,要是嫌麻烦,过去了就先住我那也行。空调遥控器在电视柜下面,呃,总之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印风站起身,从他手中接过钥匙,低头走出包厢。舞蹈正值中场换曲,舞池里空无一人,那个不平稳的身影,就这样一步步地在空旷的舞池中走远,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老刘是四十岁的中年,老实样,话不多。印风在他开车前道,“不去钟明那,送我去市区那的酒吧街。”
“可是总经理说……”老刘犹豫。
印风打断道,“开车吧,没什么事。”
钟明有些心不在焉。这具体表现在他第八次踩在吴娟的脚上。
一首歌能有多长时间?慢三步能走上几回?可是钟明的的确确第八次,把脚踩在吴娟雪白的名贵皮鞋上。
吴娟叹气,“算了,不跳了。”她松了手,径自往包厢走。
钟明讪讪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包厢,道歉道,“对不起,刚刚喝了酒,有些晕。”
吴娟戏谑笑问,“总经理不是号称千杯不醉?更何况刚刚喝的也不多。”
钟明苦笑,他有些心神不宁,无法控制。
吴娟自言自语,“酒不醉人人自醉呐。”她看向包厢外迷离的灯光,旋转的人群,侧脸在霓虹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曲线。
钟明忽然站起身,“吴经理,对不起,我想我必须先回去了。”
吴娟摆摆手,叹道,“心不在焉的,还是走吧,我找别人做舞伴。”
钟明风一般掠出去。
那辆二手别克xing能不错,起码能满足钟明偶尔一次抽风似的飙车。
今晚在大堂值班的不是刘芸,钟明莫名地竟替印风感到失望。要是印风看见刘芸在这,肯定又得去逗那姑娘了吧?下次……下次跟大厦的后勤说一声,一定要排一张合适的值班表。
他带着喜悦忐忑又有些迫切的心qíng,用备用房卡开了自己家的门。
屋里漆黑,冷冷清清,印风换下来的外套搭在椅背上,仿佛在黑暗中控诉主人的遗弃。
钟明皱了皱眉,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竟然就这么一路冲回了家,连电话也没打一个确认。而他此刻才发现,他找不到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安慰他这么迫切想要看到印风的心qíng。
他站在黑暗中喃喃自语了一句,“我不是同xing恋。我妈要我找老婆,肯定要的。我不是同xing恋,真的。”
他没有去想,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对女人有过渴望,无论是jīng神上还是ròu体上。又或许,他是不敢去想。山村里,有等着自己带媳妇衣锦回乡的老父老母,母亲脸上的褶子在无声地斥责着自己,前天老父在电话里的叮嘱唠叨言犹在耳:小明,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好姑娘定下来了……在那个山村,没有人知道,世界上还有同xing恋这种存在。
他在黑暗中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站着喝了,又定定地出了会神。半小时后,他拨通老刘的电话。
“我朋友呢?他人没来过我家,电话打不通,他去哪了?”
老刘吓出一身冷汗,钟明一向严肃,可是此刻这无波澜的话语从听筒另一边传来,不止严肃,似乎还带着……怒意?老刘赶忙回答,“那位先生让我载他去市区的酒吧街,我阻止过,可是那位先生执意要去……”
钟明挂了电话。印风的几天前颓丧的笑脸在面前一晃而过——我只是想来找个男人,你们知道的,我好几年没那个了……钟明失神地跌坐在沙发上,这次的犹豫没超过半分钟,他在十五秒后一个挺身站起,快步下楼。
酒吧除了喧闹就是糜烂,钟明踏进第一家的时候,台上的舞者正绕着钢管,磨蹭下体。他皱着眉走进,一个个角落地看,一处处地找,在周围放纵的环境中,他一丝不苟的表qíng显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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