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刀_飞鸟鲨鱼【完结+番外】(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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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了。总之,一定得活着。

  要活着,必须活着。

  印风轻轻地抖动了薄薄的眼皮,睫毛如羽化而出的蝴蝶,脆弱而翩跹。他缓缓地睁开眼,又在满室璀璨的金色阳光中立即闭上。

  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他丝毫不能动弹;唯一可控制的,也只有gān涩的声带。他隐隐知道这是安全了,于是下意识地张口,嘶哑地喊出一声“啊”。

  立即有人奔到了他身旁,似乎还不止一个,许多振奋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徘徊,这让他的意识转圜不过来,只能直挺挺地继续躺着。

  “醒了?”印风眼皮微微颤了颤,任非云站到了chuáng边。

  印风微微睁开眼,眼膜被过亮的阳光刺激出了许多泪水,然而任非云此刻站在了他身侧,替他遮挡住过于灿烂的阳光。

  “我渴。”印风嘶哑的嗓音几不可闻。

  病chuáng四周围着成俊、白虎、周清,甚至还有陈刚和他老婆。

  任非云回身去倒了杯水,十分熟稔地用吸管往印风口中润湿,动作就像温柔的母亲在哺rǔ婴孩般。

  印风喝了小半杯水,再次环视了四周,他一眼叼住了周清,问,“他呢?”

  任非云替周清答道:“他昨天守夜,今早去上班了。”

  “哦,”印风低垂了眼帘,“我做梦了,很长的。”

  二胖这时叫起来:“你都睡了五天啦!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的。”

  陈刚捅了捅徐庆,“媳妇,你快去找医生来瞧瞧。”说罢他转头看向印风:“你咋样?还疼不?”

  徐庆应声出了门。白虎则是眨巴着铜铃眼,恨不得将眼珠子瞪出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印风。他心下后悔,觉得印风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都是被自己害的,然而除了后悔,他也是无计可施。所以愧疚加上担心,造就出了那张很是威武的苦bī脸。

  成俊一如既往,沉默地低着头,只是下巴上的胡茬又长了出来,平添几分沧桑感;周清仍旧是一副yù求不满的处男样……他仔细看了所有人,唯独不看任非云。

  印风终于开口:“我很困,但是想跟任总说些话。”

  任非云在chuáng边微微弯腰,将印风的头发往脑后顺了顺,道,“等医生来给你检查过再说话。”

  一群白大褂很快赶到,为印风查看了各项身体数据,末了松一口气,表示了对病人清醒的恭喜,接着他们颇为唏嘘地再次回顾起那晚抢救时的凶险;印风竖着耳朵听了两句,心说这医生当时真是jīng神高度集中且紧张了,否则不至于把这事讲述得跟打仗一般。

  他不知道,那晚上他去了半条命,抢救起来就跟打仗一样——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得容许,否则便是殒命当场;好在那晚上的一注海洛因帮了大忙,否则麻药控制不住身体的痛感,过度的挣扎会造成破开的内脏大出血,那当真是要回天乏力了。

  众人依次退出去,最后的成俊仍旧是快速而轻声地带上病房门,任非云将窗帘拉上些许,坐回了病chuáng一边。

  印风对他笑了:“劫后余生啊。你劫完了就换我。”

  任非云点点头,继而道,“以后不会了。这次你是功臣,还有……他。”

  印风斜过眼看着任非云,任非云解释道,“他做账很厉害,天衣无fèng。”

  印风却不搭理这件事,只自顾自说道,“我梦到很多事qíng,本来不大记得的,都有些想起来了。”他微微有些喘,歇了一会后,笑道,“我拿枪吓唬过你,还记得?”

  任非云微微一愣,愠怒了脸色,“这种事qíng,也就你有那种胆子。”他看了看自己的裆部,心有余悸,当时印风指着那儿的那把枪,可是真实有子弹的。

  印风笑着闭了眼,嗤笑道,“胆小鬼。”

  任非云怒道:“换成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走火怎么办!”

  印风闭着眼,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摸索过去,任非云怔愣了一晌,会意地与他jiāo握。印风道,“回忆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他不可再现。只能用来想念的东西,当真美好。其实我很在乎你,你应该明白的。”

  印风抽出手,拍拍他的手背,叹息道,“老东西,非云啊。”

  任非云忽然想落泪,这称谓,四年没听到过,他几乎快要忘掉了。

  印风忽然道,“你得找人跟着我男人,不能让他被邓明胜的人伤到。”

  任非云深吸一口气,保证道,“放心,他已经被控告了,树倒猢狲散。钟……明,他很安全,阿俊安排了人保护。”

  印风静静地闭上眼,“我真累,趁身上有麻药,再睡一会,晚上可有的疼了,晚上我要见他。老东西,我睡了。”

  印风说睡就睡,闭着眼再无声息。任非云反握住那手,弯下腰用额头轻轻抵着。

  印风再醒过来时,病房里杳无人息,他试着动了动,骤然感到浑身不正常的温度与腹部的刺痛。这让他闷哼一声,额前迅速地浮起一层汗珠子。

  钟明推门进来,手中提了个保温杯,见状慌忙赶到chuáng头,放下杯子,徒手给印风抹了把汗道,“媳妇,忍着点,医生说这会儿疼是正常的,还得发烧。我妈给你熬了粥,你好点了我给你弄了吃。”

  印风咬牙朝钟明勉力一笑,惨白着脸道,“他妈的……疼啊……”

  钟明弯下腰亲了亲印风的嘴角,拉着凳子坐在chuáng边,紧握住他的手道,“没事啊,我在这里呢,疼了就叫两声,没事,我陪着你。”

  印风虚弱地喘着气,开始折腾人:“我渴。”

  钟明去倒了一杯温水,也不用吸管,直接嘴对嘴地喂了一口。

  印风咽下了,继续道:“还渴。”

  钟明又喂了一口,印风哼哼了两声,又道,“很疼。”

  钟明脸对脸摩挲了下,轻手轻脚地给印风顺了顺胸口:“没事没事了,我在这里,饿不饿?”

  印风不饿,但是此刻他身体不舒坦,十分希望能折腾得钟明一起不舒坦,这样他就舒坦了。于是他艰难地点点头,盯着钟明道,“我饿,你喂我,用嘴巴。”

  “啊?”钟明端碗的手在半空凝滞片刻,顿时回神,“好好,用嘴。”

  钟明用嘴巴哺rǔ般喂食,这行为几乎有些变态;但唇齿相接时,印风没有丝毫恶心黏腻感,他近距离地观察了,骤然发现钟明眼下发青的两圈。印风盯着他,舔了舔唇,“我不吃了,你亲亲我,然后你去睡觉吧。”

  钟明正喝了一口粥含嘴里,闻言咽了下去,乖乖地俯身亲吻对方。他怕压到印风,便用双手将身子撑得高高的,唯独把脑袋伸着向下,不停地轻触印风的嘴唇,这个姿势,滑稽而又真诚。

  印风鼻子发酸,酝酿了好一番,千尺高的英雄汉瞬间被绕指柔化了生冷的心,他近乎矫qíng地问:“你爱不爱我啊?”

  钟明仍旧是那俯卧撑的艰难姿势,答:“我爱你啊。”

  印风吸了鼻子,身下气管被牵动,疼得皱起脸,他扭曲着面庞说:“他妈的,矫qíng啊。钟明,我疼啊。”

  钟明维持着姿势,顶着印风的鼻尖,“我陪你,疼就说出来,我和你说说话,别想就不疼了。”

  钟明坐到一旁,拉着印风的手,摩挲着他的手指甲,道,“我给邓明胜做了一笔假账,两百万,把任家的白粉生意漂了,数目金额也全归在邓明胜身上,他贪污加贩毒,被控告拘留了。”

  印风眼睛一亮:“这么厉害?你有这个本事?”

  钟明微微低下头,避开印风的目光,“他儿子贪心,我们举办的抽奖活动,我给他造了假名额,吴经理帮我出面,说那一等奖是给邓书记的心意,邓涛就收下了,任家出了两百万,加上以往贩毒的记录,邓明胜彻底倒台。”

  印风闭着眼,疼痛已经缓去,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钟明凑过去在他脸颊边附了一个吻,很认真地自言自语道,“我爱你。”

  贪污邓明胜有办法解决,然而贩毒是无论如何不能回避的了,法院的判决很公正,直接便是枪毙,邓明胜的几个门徒想尽办法,甚至退而求其次,指望将那罪刑换成无期徒刑,然而都不得法。邓明胜这回,是死定了。

  没有人再提过这个人,枪决那天,印风坐着轮椅被推进了龙泉——他大伤未愈,走路依旧不便。

  钟明推着他走远了,任非云便在身后的车里闭目养神,任念风在一边端端正正地坐着,实在忍不住了,问道,“爸爸?叔叔是去看叔叔的爸爸吗?”

  任非云闭着眼睛仰靠在后,答:“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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