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去牵女儿的手,然而囡囡并不响应,说了声:“任老师再见。”便顾自低着头向前走。
苏珊无可奈何地一笑,加快脚步与她并行着,不时低头与她说这话。
“看不出她已经是这么大孩子的妈妈。”
任苒回想一下,苏珊似乎只比她略大一点,看上去确实不像一个马上要上小学的六岁多孩子的母亲。而且,她想起自己跟囡囡一般大时,每天妈妈来接她放学,她都恨不能黏在妈妈身上,一路亲亲热热地讲着话回家。她不竟也觉得眼前这母女俩看上去实在有些怪异,不过她无意去深究别人的生活,只泛泛地说:“她大概结婚早吧。”
田君培陪她一起向外走云,“没想到你来当老师了。”
“其实我准备的职位叫助教,就是协助外籍老师一起给小朋友上英语口语课。”
任苒来这里上班纯粹是机缘巧合。
半个月前,她将翻译好的文稿发给蔡洪开,蔡洪开马上回邮件给她,说想约她见面,谈一下翻译一本基金方面的专著。她只得告诉他,她已经离开北京,目前定居汉江市,没办法面谈。蔡洪开倒并不介意,说并不防碍她继续兼职翻译,同时很得意地提起在汉江市也有她的加盟机构,她这才知道,蔡洪开的生意这几年越做越大,除了做翻译、出版,还涉足利润更丰厚的英语培训业,并已经广招加盟,冠名培训机构扩展到了许多地方。
他劝她接下这本书的翻译工作,“以你的速度,全职做的话两个月就能翻译完,报酬很不错的。”
“如果这书赶时间要的话,我接不了。我不打算全天闷在家里,还准备去找份工作。”
“三个月翻译完也可以,我还是希望你接下来,毕竟你有金融底子,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马上慷慨地说,“另外,你考虑一下当英语培训老师吧,可以控制上课的时间,也不用每天坐班,我可以跟那边打个招呼录用你。”
在任苒看来,教师职业多少是神圣的,专业xing的,没想到他说得如此轻巧,不竟有些骇然,犹豫一下,“我可没有教师资质,也没有这方面经验。”
“经验是个问题,不过也没什么。”蔡洪开玩笑,“培训机构根本没几个老师有资质,关键是教得好,以你的功底,一点问题没有,你去试试吧。”
任苒手头还有一笔钱,没有多少经济压力,只想依照白瑞礼的劝告,找一份相对单纯的工作,不至于关在家里与社会脱节。她抱着看看再说的心理,来到蔡洪开告诉她的地方,发现这里是规模不算小的英语培训机构,培训范围从幼儿一直到成年人,无所不包,还聘用了好几名来自不同国家的外教。
有蔡洪开从北京打来的推荐电话,再加上面试时她流利标准的英语程度让外教也点头认可,这边的校长马上便要聘用她。
“任小姐,你确定你想教小朋友吗?我们的qiáng项是成人英语培训,本地很多其他培训机构拼的就是少儿应试教育英语,我们不打算参与那个市场,所以幼儿这一块,我们只开了一个口语班,课也排得很少,收入相对要低得多。”
校长告诉她一个数字,居然不如北京普通的文员起薪。任苒也有点儿吃惊,不过她联想到本地的房租水平也释然了,同时想到,如果有小朋友打jiāo道应该有助于保持心境开朗,而且多一点自由时间也很合她心意。她表示并不介意收入少,老板同意,让她去人事部门报到,第二天她便开始在这里上班。
民营培训机构管理并不正规,除了外籍教师,其他人待遇都不算高。但幼儿英语培训班学费毫不含糊地高昂,打的是小班制加纯正美式口语的招牌,由一个来自美国的年轻小伙子Tom任教,任苒的任务就是协助他教学,每天中午一点上班,六点下班,她很满意这个时间安排。
田君培直接带任苒驶到江边,这里建了一片高档住宅,附带的商业区规划手笔很大,聚集了本地人气最足的电影院、餐馆、酒吧与咖啡馆。
他们去的这家餐馆是家开业一年的川菜馆,生意火爆,门厅坐满了等待翻台子的顾客,好在秘书已经帮田君培提前订好了位置,他报上名字,服务生马上将他们引进了预留的包房。
这里装修雅致,全采用间接光照明,环境不像寻常中餐馆那么喧闹,盛菜的器皿jīng致,做的是改良川菜,保留了四川风味的麻辣,又没那么霸道,十分鲜美可口。不过,田君培注意到任苒吃得并不多,“我朋友冯以安给我推荐的这边,他是本地人。我应该先问问你是不是习惯吃川菜的。”
任苒抱歉地笑,“不,这菜很不错,不过我最近一年因为服药的缘故,胃口不算好。”
“下次我们去试一下他推荐的另一家海鲜餐馆。这边的影成环境不错,今晚上映的是一部美国片子,有没兴趣去看一下。”
任苒拿纸巾拭一下唇角,抬起头看着他,“田律师,谢谢约我出来,今晚我很愉快。不过,我还是得先讲清楚,目前我不打算跟人有深入的约会和jiāo往。”
她的这份坦然并没有让田君培意外,“我表现得太急进吗?”
任苒笑了,“你很有风度,田律师,没有嘲笑我的那点小人之心。”
田君培也笑了,给她再倒一杯果汁,“我为什么要嘲笑你。因为你没猜错,我确实动了想追求你的念头。”
任苒哑然,苦笑道:“你甚至还不了解我。”
”那么给我一个了解的机会。”
任苒踌躇下,“田律师,我在一个很láng狈的qíng况下认识你,先是作为偷车嫌疑犯被捕,然后被某个男人撤销报案领走,接下来午夜跑出酒店……”
“被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才意识到,我们认识得很有戏剧xing。”
他口气轻描淡写,似乎全没把那些放在心上,任苒不知道他这是职业习惯,还是有意宽慰。“站在客观的立场,我必须承认,你在哪一个环节不再理会我的话,都是完全合理的,不过你一直尽力帮我,我很感激你的信任。只是恐怕我没办法向别人做什么解释,让自己的行为显得正常。”
田君培承认任苒说得有道理,不过,他同样解释不了自己的行为,在正常qíng况下,他的助人jīng神只会表现为适当施以援手,然后选择理xing的旁观态度,等事qíng发展明确再说。对待任苒,他显然更多依据了他平时并不屑于的直觉。
“我不认为你的行为不正常,也没权利要求你做解释,那是你的私事,无须跟别人报告理由。”
任苒脸上的笑意加深,“谢谢你,田律师。不过我不得不说,当别人眼里神秘的陌生人也许有趣,但如果作为男女朋友来jiāo往,就很成问题了。”
“我叫你小苒可以吗?”田君培声音温和地说,“请叫我君培。小苒,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
“呀,你该早点告诉我,我好准备一份礼物,生日快乐。”
“谢谢,你肯陪我吃饭,就是很好的礼物了。三个月前,我刚结束一段恋qíng,不算愉快。前任女朋友对我的指责之一是我自以为是,根本不理解她。自我检讨以后,我承认,我做律师工作,不算是一个有qíng趣的男人,不能说自己在那段关系里完全无辜。你很吸引我,小苒。但我能理解你的顾虑,我们都需要时间了解彼此。我打算在而立之年做出一点成绩,也不想尽快投入到新的关系中去。我们可以慢慢来,试着从普通朋友做起。”
第十五章
田君培在汉江市的工作开始得并不顺利,好在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根据双方这成的协议,普翰注资正式控股,律师事务所的名称做了变更,老侯仍然做着名义上的主任,所里具体业务则全部由田君培负责。
所里的几个大律师明显没将三十岁不到的田君培放在眼里,对他的秘书分发下来的考核制度只敷衍地看看,便放到一边,各行其是,准备等着看他灰头土脸找台阶下,再开出条件bī他就范。
可是田君培既没将他们办的那些琐碎的经济与民事纠纷案子放在眼里,也不介意他们的不合作态度,他不动声色找来猎头公司,开出条件,开始招聘。
如果说新的人事经理上任,那几个大律师还没感到什么,那么当田君培宣布,三位新律师同时报到,每人配备一名助理,搬迁到新写字楼的事务所办公室将重新调整时,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集体找到田君培谈话,然而田君培拿出他们过去三年的考核数据,和颜悦色地告诉他们,如果严格的按普翰的制度来讲,他们中间只有一个能通过考核,照上半年的数据,他们只能享受普通律师的待遇,也就是说,三个人共用一个助理,同时向他提jiāo切实可行的业务计划。
王律师就是唯一能通过考核的那一个,他去年打过几场获利丰厚的离婚与遗产官司,自恃资格老,冷笑一声,“田总,你也是律师出身,不过看样子可能从业时间不长,大概不能理解律师这个行当需要一个相对长周期的人脉资源累积,不能以一时数报论成败,搞这种考核,既教条,又没什么实际意义。”
“讨论我的从业经验没什么意义,我没必要把我最近几年完成的业务量讲出来跟各位讨论。如果你们认真看完发给你们的考核制度,就能明白,普翰制订的制度充分考虑到了这个因素,而且普翰在两个省份的发展也充分证明了制度的可行xing。各位做的是与契约制订执行有关的工作,希望不必再由我来解释具体条款。”
初步理顺人事关系,只算一个开始。
按照普翰一向的发展策略,这边未来也将主攻盈利更为丰厚的非诉业务,而之前经天偏向各类诉讼业务,在非诉讼业务这一块的表现一直乏善可陈,从人跟配置到业务转型,所里的工作千头万绪,再加上经常会有应酬,田君培并没太多时间考虑个人问题。
他再度约会任苒时,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这样不算频密的邀请,任苒显然比较能接受,吃过晚饭后他送她回家,看时间还早,她提议在绿门咖啡馆里喝杯咖啡。
任苒已经是绿门的常客。
她以前对咖排并无特殊爱好,在香港工作时喝咖啡比较多,也只是跟同事一样,借此提神,以应付高qiáng度的工作。
她第一次一个人进绿门,是有一天下班路过,正好一个顾客推门而出,她闻到里面飘出的咖像香气,触动往事,不由自主走进去,点了一杯拿铁。那样醇厚的味道让她再度想起母亲在厨房里给父亲煮咖排时的qíng景,可是这一天的回忆却并没让她伤感,她发现自己突然喜欢上了喝咖排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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