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白此时无喜无悲,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静静的凝视着黑暗,这颜色让他觉得安全。
更重要的是,从今以后,能让他这样浑身不痛不痒的躺着发呆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所以李笑白很珍惜现在这短暂的平静。
他认真地盯着凝固不动的黑暗,什么也不想,因为以后他有的是时间可以回忆这段时间遇见的每个人,每件事......是的,他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回忆。
"少爷,你醒了。"
墨七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醒了就请随我去见老爷吧,他等很久了。"
这就是为什么李笑白用"短暂"来修饰"平静"。
短暂的东西总是令人眷恋,所以李笑白躺着没动。
墨七不是那种会làng费时间等着对方耍少爷脾气的人--不过事实上李笑白从来没耍过,很多时候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少爷,在吃不饱睡不好每天一顿鞭子的状态下"少爷"这个称号就像编号一样,对他来说跟No.4444也没什么区别。
李笑白很快感到男人的气息靠近chuáng边,似乎在黑暗中贴近俯身想要抱起他......如果在清醒的状态下被抱到那个人面前,等于是找死。李笑白几乎是条件反she的突然发力挺腰伸手扣住了墨七的喉咙!
"少爷既然可以动弹,就请站起来自己走吧。"
即使被锁住命门,男人的声音也依旧波澜不惊,李笑白甚至能想象出墨七此时死人一样无表qíng的脸。
死人总是很冰冷的,其实李笑白一直不太喜欢。
所以他撤回手,爬起来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墨七无声无息的跟在他身侧,为他打开每一道通向更黑暗之处的门。
事实上李笑白与那个人之间并没隔几扇门,这毕竟只是豪华旅馆普通面积的套房。一出场就摆个行宫的那是bào发户不是杀手。
李笑白站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门口,一点也没看出那个人有哪里像是"等很久"的样子。
李啸白就像从前一样静静地坐在藤椅里,听着墨五缓声汇报着各门的qíng况,双目微阖,右手闲闲的搭在扶手上,指尖随着墨五汇报的节奏轻轻的敲着......他总喜欢坐藤椅而不喜欢皮沙发,李笑白却不怎么喜欢,因为在坚硬粗糙的藤椅上做实在很疼。
男人的左手旁有一杯沏好的香茶,缭绕芬芳......他是茶道高手,李笑白却连碧螺chūn和蒙顶都分不清,对李笑白来说茶也不过是可维持生命的液体饮料之一罢了。男人对此很不高兴,他不高兴,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李笑白会疼,很疼很疼。在茶室关了几天以后,李笑白依旧分不清碧螺chūn和蒙顶,但却清楚地记住了不同茶叶的沏水温度,切身体会,刻骨铭心。
男人的头发比一年前更长了,现在是比较放松的时候,没有束起来,乌黑顺慡的散下来披在肩膀上。李笑白的发色已经算是东方人中比较纯正的黑色,然而男人的发色却更深,甚至乌黑得带上了暗蓝的流光......一般人留长发起码可以让整个人的感觉柔化,李啸白漆黑的长发却反而增加了男人夜一般的气质......李啸白抬眼,注意到门口二人,目光在墨七脸上转了一下就停留在李笑白身上。
"......父亲。"李笑白低声吐了两个字,视线下移停留在男人领口的云纹盘扣上。
男人很少穿西装,多数时候都着中式衣褂,顶级的料子,低调的纹饰,修身的款式,连袖扣也是专门订做,华丽得无声无息......这样的衣服舒适,但更重要的是方便,绝对不会像束手束脚的西装,妨碍他杀人。
男人似笑非笑的微阖着眼盯着李笑白,一言不发。虽然是父子,李啸白与李笑白的五官却没有半点相似,就连肤色--不同于有着健康蜜色皮肤的李笑白,男人的皮肤也是略显苍白的。细长斜飞的墨眼藏秀含蕴邪妄非常,偏只一双剑眉又把一脸邪美都压了下去,顿时显出隐隐兵气来!
其实初次见面的时候,李笑白是很崇敬父亲的美丽的,甚至悄悄地往古代那些俊美且满身煞气的将军之类了不起的形象上联想过,只不过后来,这张脸在他心目中渐渐跟恐怖、变态、痛苦、生不如死之类的qíng绪画上了等号......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表qíng不小心显露出这些负面qíng绪,男人盯了他一会儿,终于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白,过来。"
李笑白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没说"过来"而是说了"白,过来",但凡男人这样叫自己时都意味着他心qíng不好。而如果他心qíng不好,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李笑白会很惨。
因此李笑白听到他叫"白"的时候心qíng也会不好,这就是为什么láng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擅自决定的称呼惹得李笑白从此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实在是日久经年的积怨,条件反she,没办法。
没人喜欢疼痛,李笑白也一样,所以此时的他表现得无比乖巧,径直走到男人坐着的藤椅前,不用吩咐就毫不犹豫地在他脚边跪下......
男人掏出怀表打开盖子看了一眼,"现在是3点23分49秒,你昏迷了2小时16分19秒,比上次训练时多了16分19秒。你知道......我不喜欢等人。"男人冷冷的垂目看他,"罚你跪上16个小时19分钟吧......我就知道离开家就会缺乏自我约束力,你果然退步了。"
你果然是个变态!李笑白只敢在心里说,面上只盯着男人的鞋帮不吭声。
然后就是久久的沉默......房间里的每个人都习惯了这种长期的压抑气氛,所以沉默被贯彻得更久......
墨的各色成员在房间里进来出去,每个都没有脚步声。
身份为少爷的李笑白跪在男人的脚边,任各色人等从身边经过没有半点不自在--更不堪的样子也被他们看过,这点小事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又过了很久,因为是跪着的,所以时间显得更久。
李笑白现在脑袋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为什么现在的总统套房不铺地毯?"毕竟玉石地板再华丽也是硬梆梆的啊......
其实李笑白现在很饿,也很困,膝盖尤其痛,一直盯着男人身上的丝绸反光也很累眼睛,但睡个觉吃点东西那是做梦,就连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或者起码转转眼睛看其他东西他也不敢。如果敢在跪在男人脚下的时候视线落在男人以外的地方,那是找死。
墨五又开始汇报,他的声音控制得不高不低不急不徐,条理清晰措辞简洁适度,估计就是最挑剔的主子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但不包括李啸白,因为他是变态。
李啸白治下极严,一般每次汇报都能被他挑出毛病来,不过今天很奇怪,他居然从头到尾一声没吭......李笑白忍不住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却被男人凝视着他的眼睛抓个正着!
李啸白的眼底带上一点笑意,盯着他轻声问:
"困了么?"
如果把这句话当成关心那是傻了,如果此时敢回答"是"那是傻透了,可是如果回答"不是"那就是撒谎,如果在男人面前撒谎,会死得更惨。
所以李笑白决定沉默。
其实李笑白小的时候是很喜欢说话很喜欢笑的,但现在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男人总说自己的教导无果,但你看,这不是很有成果么!
其实沉默也不是好答案,有些人问你问题的时候并没想要听你的回答。所以无论你怎么回答他都会按照自己的设定好的路线走。
"困了就起来jīng神一下吧。"男人一边说一边伸手抬起李笑白的下巴,别有深意的轻轻抚摸着。
感到男人的手指滑下脖子,李笑白有点不自在的转开眼睛,无目标的盯着一旁,本来站在那里的墨五早就很识趣的停了汇报退到后面。
"起来jīng神一下"指的当然不是洗把脸这种简单的方法,李笑白开始懊恼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抬头......男人的手指已经滑进了衣服里,囚服的领口很宽松,但毕竟还是有扣子拦截着的,男人长驱直入的手受阻后轻轻的撤了回来,理所当然的吩咐:"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往往代表某些比较激烈的惩罚的开始。李笑白侧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七点多了,这个人不用睡觉的么?旋即又在心中苦笑,睡觉也不妨碍我受罚,这么多手下呢,他休息的时候也一样可以弄得我死去活来!
念及此,李笑白果断地脱了上衣,然后摇晃着站起来想脱裤子,跪了四个多小时的膝盖不大听使唤,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自然不会有人来扶的。李笑白站在原地缓了一缓,才在众目睽睽下一把扯掉裤子连内裤!李笑白脱裤子总是一把扯下的,这是男人教导的成果之二,脱衣服一定要及时,磨磨蹭蹭不想脱的后果往往就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衣服穿。
李笑白一丝不挂的站在客厅中央,觉得有一点冷。
他一向是讨厌冰冷的东西的,所以当李啸白那带着凉意的指尖触上温暖的皮肤时,他忍不住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这个颤抖令男人停顿了一下,李笑白感到那冰凉手指的撤离。
"你瘦了。"男人捧起茶杯轻声说,然后慢条斯理的把茶杯在两手间转来转去,轻轻chuī着杯口袅袅升起的雾气......他的眼睛隔着雾气凝视着李笑白的身体......
李笑白的身体很美,诱惑得让人转不开眼睛。
对美丽的东西,人们一般有两种想法:珍惜,或者破坏。
对诱惑的东西,人们一般也有两种想法:接受诱惑,占有它,或者消灭诱惑,毁了它。
但李啸白不是一般人,他是变态。珍惜他不会,破坏他不屑,他的乐趣是打碎了再重新塑造。
"三十鞭。"男人说。
于是两旁立刻有人走上来,铁链、绳索、皮鞭,一切都那么熟悉,手腕被扣上粗糙的铁环,李笑白被高高的吊起来只有脚尖能触到地面,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两个手腕上,红痕立刻呈现,等会儿如果身体摇晃,估计很快就能见血吧......男人锁他从来都不垫上手铐里的软皮,那磨砺出的鲜血顺着纤细的手腕淌下的景象令男人平静......
墨七没从刑具鞭子中挑选,而是甩手抖出藏在袖子里的随身软鞭,李笑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一分细一分痛,知道打人最疼的是什么吗?不是láng牙棒,是藤条。其实那些粗壮的皮鞭往往只是视觉效果吓人,真的打在身上只要收鞭的力气掌握好了保证皮开ròu绽却不怎么痛!而这种极细的软鞭,材质奇特,柔韧非常,收尾时手腕一压,绝对可以让你皮肤不破皮下全烂!淤血都包在里面,可以多疼上二三十天......
第一鞭下来以后,李笑白什么念头也没有了,所有的意识所有的细胞所有的神经末梢都被痛楚占得满满的......排山倒海的疼,好像下刀子一样从脊背一路刮到腿间......冷汗渐渐渗出额间......李笑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现在还不是喊痛的时候,因为这只是今晚大戏的第一幕。开场都熬不过,怎么看得到结尾?
痛苦最可怕的地方,在于看不到它的末端。
就此而言,男人是仁慈的,因为他明确地说了数目"三十鞭"。此时这个单纯的数字成了支撑李笑白的所有力量!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痛楚层层叠加,将我送的更高,高到可以接触到它的终点......
三十!
墨七响亮而完美的收起最后一鞭!李笑白猛地松了气力,垂下头,急促的喘气......铁链被带动的一阵碎响,在装满了人却鸦雀无声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
男人终于站起身,缓步走到李笑白身旁,端详着他鞭痕jiāo错冷汗密布的背......墨七的技术真的很好,三十鞭力度均匀,没有一鞭出血,没有一道痕迹重叠,淡红的鞭痕错落在李笑白蜜色汗湿的背上,简直像jīng致的艺术品!
男人赞叹般伸出手轻轻摩挲那些细细的微肿的红痕......男人的手此时倒是不冷了,可李笑白什么温度也感受不到,只疼得浑身打颤!抽碎了的皮ròu上被这样摩挲,只觉得每一下都如千万根针刺一般!简直是另一场刑罚!
见他发抖,男人轻笑:"发什么抖?怎么,这三十鞭你不该挨?"
李笑白咬牙,费力的迸出一个字来,"该。"
的确是活该!早就该跑了,我他妈当初到底在想什么?!
"噢?那你说说,为什么该挨?"
"我不该逃跑,还打伤了自己人。"
男人大笑!"你以为这三十鞭是惩罚你逃跑?"
难道不是?李笑白不解的抬眼看男人。
李啸白冷笑,"我不怪你逃跑,我怪你跑了还被我抓到。我不怪你伤了自己人,我怪你没杀了他们。斩糙不除根,所以你的去向才会bào露,被我捉到,你活该。"男人托起李笑白的脸轻轻摩挲,"这三十鞭是要你记住,要么不要动手,要出手就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
"......"李笑白再次深刻地认识到面前的男人变态的事实。
李啸白背回手,退后一步,认真端详了李笑白一会儿,低声吩咐墨七,"再加三十鞭。"
李笑白浑身肌ròu顿时一紧!
为什么?
"原因么?"男人轻轻撩动这李笑白留长的头发,"头发搞成这样,哪还有墨家少主的样子,太邋遢了!难看,所以要打。"
你他妈就是个终极变态!李笑白在心中嘶吼......他已经没有时间喊出来了,因为新一轮铺天盖地的疼痛很快席卷而来!墨七也算是个人才了!这三十鞭他居然能每一鞭都压着上次的三十鞭抽!两次鞭痕叠加刚好把薄薄的肌肤打破,下面包的瘀血立刻冲出来!这三十鞭的视觉效果就是相当刺激的血ròu横飞......李笑白胸前面上全是冷汗,背后却像铺了一背的火炭一般滚烫!血顺着腰线大腿淌下来,渐渐汇聚在脚尖,点点滴滴的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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