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日子_开花不结果【完结+番外(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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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庞突然感叹道:“人生呐,真是说不准。咱们高一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辍学打工的,你还记得吧?他那会走得多潇洒啊,说不来读就不来了。后来咱们高三要高考时我还见过他一次,穿着花衬衫西装裤,带着蛤蟆眼睛,多威风。可是你猜怎么着?前几天我又看见他了,要不是他额角上那块胎记,打死我都认不出来!他现在可惨呐,在外边被人砍成个瘸子,混不下去了,只能回来种田,可是你看他样,能种出什么东西来?到现在还是一个人,连自己都养不活啊。

  虽然我有时总感叹日子不好过,可那还得看看是跟谁比。跟他一比,我登时就觉得自己简直是过得神仙日子啊。可一想到还有像凌云端这种天生来打击人的人,我又觉得自己狗屎不如了,唉!

  毕业十多年,原本一个班的同学现在分成三六九等。有钱的天天什么美国啊欧洲啊像自己家后花园一样随便跑,没钱的呢,出了家门就寸步难行。生活弄人哟!”

  刘彦静静地听着,等他讲完了,才笑着说:“那你就别跟人比了,日子过的是自己的,和别人比有什么用。”

  陈庞摇摇头,又喝了口酒,“你想得开,我想不开。前两天县里开了个什么狗屁表彰大会,弄得十分隆重,搞到底就是发个锦旗,哪个企业效益好,jiāo的税收多,就给一面旗子。那旗子有什么用啊?还不是图个面子!你没看到姓何的老乌guī拿着旗子那个得意劲,老子看了就想糊他一脸shi,他得意个毛线啊?!工厂搞得好,效益县里第一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他就挂了个名是厂长,那厂子是凌云端的,技术人员是安城总公司派来的,老乌guī算什么啊?可他就是chūn风得意了这么多年,老子看不过呀!”

  刘彦想笑,可是看他这么激qíng愤慨,又没敢笑出来。陈庞跟两人原来所在厂的厂长不和,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俩个人当初下岗就是老乌guī暗中cao作,拿他两个给他亲戚腾位子,不然他们两个人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的,凭什么下岗。这是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么久了刘彦早就懒得计较,陈庞却一直不能忘怀,有事没事诅咒老乌guī两句。

  “哎,离上次同学会又快要两年了吧?我还在原地踏步,你比我好点,至少开了个店。你让我别跟人比,可人家的成绩这么明显摆在我面前,我想当没看见都不行啊。你说凌云端他,快两年没回来了吧,人家这边的厂子都不屑回来看一眼,可这别人不屑的东西,咱们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啊!你说,人比人是不是得气死人?”

  他话里反反复复有意无意提到凌云端,刘彦想当没听见都不行。

  现在快到腊月,凌云端是正月走的,这么一算,确实快到两年了。

  刘彦记得他当时说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不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十五年。

  刘彦总觉得自己当初给他带早饭的日子就像做梦一样,怎么想都不真实。他总忍不住猜想,如果凌云端真到了十五年后才回来,到时候会不会又忘了他是谁?那时他都快老了,记xing不太好,大概也不会认出凌云端了。或许两人就算迎面走过,一个有钱的老头,一个没钱的老头,谁也不记得谁。

  第29章 表白什么的

  03年chūn季一场非典来得又急又猛。小镇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全县寄宿学校就下了通知,全校封锁,学生只能出不能进。

  刘思柏早几天已经去了学校,刘彦忙找陈庞给他带了口信,让他最近不要回家。

  镇上副食品店的白醋一天之内由一块五涨至一百二一瓶,就这样,还被一抢而空。药店里的酒jīng板蓝根温度计之类的日常药用品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刘彦去得快,有钱也难买到。

  他的小吃店因此一役生意骤减,镇上的人个个人心惶惶,谁还放心吃外边的东西,连猪ròu都不大买了。

  刘彦拿着计算器一算,店面如果继续维持,肯定要入不敷出,于是决定关门几天,回双井村去避避。

  说回去就回去,他把店里新鲜的ròu啊面条年糕都装袋子打包好,一部分放冰柜,一部分准备带回老家自己吃。

  他心里担心刘思柏,但是又见不上面,心想着是不是该给陈庞打个电话,问问他的儿子有没有消息。这个念头一生起来,就时时挂在心里惦记上了。打包的时候想,打扫卫生的时候想,出了店锁门的时候还在想,因此就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现在还没出正月,天气少有好的时候,正巧今天就给出了个大太阳。刘彦店铺所在这条街是朝阳的,因此每到早上的时候他这里的生意就特别好,镇上的人都跑他这来晒太阳,吃早餐倒变成是顺便了。

  正是早上八九点钟,太阳恰恰照在门边上,刘彦锁好了门转身,需要微微眯起眼睛才能看得清眼前的人。

  凌云端一身正装背阳站着,刘彦辨不清他的表qíng,单听声音,倒是还跟两年前一个摸样。

  “阿彦,我回来了。”

  刘彦后退一步,点点头,说了句“凌先生好。”就绕过他往外走。

  后边一直没有声响,等刘彦走到街对面了,才有脚步声急急赶上来,凌云端扯住他的手,“阿彦……你生气了吗?”

  刘彦往回扯了扯,没能把手扯回来,他只好耐着xing子回头,“凌先生,您在说什么?”

  凌云端好看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他,面上竟还有几分无措,“你……”

  “凌先生,请您放开我,我该回家了。”

  凌云端把他捏得更紧了,“不行,我不放。”

  “那您想gān什么?”

  “我……阿彦……”凌云端罕见地既茫然又无措,在他印象里,刘彦一直是温和耐心的,就算不耐烦了,也只会无奈地gān瞪眼,却从来不会这样冷漠地看人,好像面前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张桌子一副碗筷。

  “阿彦,你……怎么了?”

  刘彦右手提着的袋子有些重,他想换一只手,可是左手被人捏着拿不回来,他只好把袋子放在地上。

  “凌先生,反正您也不让我走,那我就在这站着,您有话直说,说完了放我回家,您看成吗?”

  也不知道凌云端听没听进去,握着刘彦的那只手又紧了紧,他张张嘴,固执道:“你怎么了?”

  街上人虽然少,但还不至于没有,街边两个大男人手拉手站着还是很能吸引人驻足观看的。刘彦再生气,面子还是薄,无奈他只好说:“您得会,咱们去店里谈。”

  刚刚拉上的铁门又被拉开,刘彦打开中间那道隔门,进了后边屋子坐在chuáng沿上,对跟来的凌云端说:“椅子在那,您自便。”

  凌云端却没有坐下,他上前拉住刘彦的手半蹲下,微微仰着头看他,不屈不挠问:“你怎么了?”

  刘彦从来没有以这个角度看过他,此时看他仰着头,手搭在自己膝盖上,面上还十分无辜,竟然荒唐地生出一种这是不是凌云端,而是一条小狗的感觉。他赶紧把这个念头踢出脑袋,这样腹诽别人实在太不厚道,刘彦就算还在憋气都觉得心虚。

  凌云端反反复复只会问你怎么了,刘彦暗想这个问题如果不回答今天大概是别想回家了。可关键是到底怎么了刘彦自己也说不太清楚,没看见这人的时候吧,一切都好好的,就算前一阵老听见陈庞念叨他也没什么想法,他凌云端好像就跟其他任何能给他们提供谈资的人一样,不就是个名字么。可一见面,一股无头闷气噌噌地就冒出来了,确确实实是闷气,只能憋着发不出来的那种,刘彦被憋得十分不痛快。

  凌云端捏了捏他的掌心,又摇了摇,“阿彦?”

  刘彦低头瞪了他一眼,决定走一步看一步,至少要把这个问题捋顺了。

  “你说我们是朋友?”

  凌云端迟疑了一下,不大qíng愿道:“是。”

  “你知道吗,我跟陈庞也是朋友,我挺愿意和他jiāo朋友的,你愿意吗?”

  凌云端又迟疑了,他才不甘心只当个朋友,可是刘彦现在好不容易肯跟他好好说话了,再不愿意也得愿意,“当然。”

  刘彦笑了笑,“你看,我看你就是不乐意。你别说话,听我说。

  我知道我这个人很不怎么样,不讨人喜欢,所以这么久了就陈庞一个朋友。你知道你当初说咱俩是朋友时我有多高兴吗?你大概是想不到的。

  其实咱们不止是高中同学,咱们初中就同班了,你也不知道吧?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你每次考试成绩我都记得比你清楚,你信么?

  我从十二岁开始就需要一直抬着头看你,到今年我三十六岁了,我还在抬头,也知道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却偏偏突然跑来说要跟我做朋友,我当真了。可是你看,咱们两个当不成朋友。这对你来说或许只是玩玩,我知道这可能是饱含恶意的揣测,可是谁能阻止我这样想?你么?你不行。你有你的事业你的朋友,这个小地方只是你临时的落脚点,你可以一去十五年不回来,再多两年又算得了什么?我不一样,每个从我眼前走过的人我都要看几眼,尽量把人记住,我记住你了,把你的话当真了,你却走了。我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在意,一切就跟从前一样,可你为什么又要再回来?我搞不懂你们的想法,这样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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