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日子_开花不结果【完结+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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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真是……这简直就是生来克自己的呀!儿子这一哭,刘彦只差是心疼得要给他跪下来保证了。好不容易给人哄好了,又是发誓又是好言好语,总算让他停了泪。

  刘彦无可奈何,心里直叹气。肯定是他母亲跟别人谈论时让这小崽子听见了,这眼泪珠子掉的,哗哗不要钱,却比拿锤子凿他的心还痛。

  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啊。

  小子下午还有课,将眼睛红肿的儿子送出门,刘彦望着隔壁的门半天不动,最终还是摇摇头进了自己屋。他母亲也是为了他好,总不能因为她一颗慈母心去怪她。

  他翻出上午没算完的账本,继续投身于一块五毛柴米油盐的生活琐碎里。

  将昨天的帐算完,刘彦仰头打个哈欠,瞥见桌上的闹钟指着两点钟,登时一个激灵,赶紧收拾好本子笔,晚上宵夜、明天早餐两趟生意要卖的东西还没准备呢!

  馄饨馅和牛ròu羹用的ròu都得弄碎,刘彦处理ròu从来不用搅碎机,他有自己独到的方法。

  找一个大树桩,磨平洗gān净了做砧板,再做一根木头锤子,将ròu放在砧板上用锤子锤,锤成ròu糜,这样锤碎的ròu吃起来才更有嚼劲,更吸引顾客,这可算是他这刘记馄饨摊的独门秘籍了。

  只是这种方法结果固然好,过程却太累人,他一次xing处理二十斤ròu,得整整锤上一个下午,两只胳膊上下抡动,到后来都麻木没知觉了。

  刘彦将ròu放进冰柜里保鲜,不然现在天热,半天时间就能变坏。这个冰柜算是他家的值钱物,当初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买下来,买时还送了一套玻璃茶具和手表,表就是现在刘彦身上的那支,不是高档东西,带了没几天表带就坏了,幸好表针在刘彦心惊胆战中走了这么多年,倒是没闹毛病。至于玻璃茶具,那样矜贵易碎的东西,中看不中用,一到刘家就被束之高阁,到现在还没开封使用。

  拌好馄饨馅,刘思柏差不多就该下课了。刘彦利索地提水生火,给两人烧洗澡水。

  其间他母亲来过一趟,问他中午小柏那么大的哭声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外头让人欺负了。

  刘彦不能跟她说实话,只好三言两语编了个由头糊弄过去,又问她:“我爸呢?”

  许chūn英挽起袖子,帮他将大锅里开了的水舀进开水瓶,一边说:“山上,早上就去了,那两亩番薯到时候了,他昨天去看过,今年长的不错,坏的少。”

  “他一个人?这时候了还不回来,是不是挑担太重了?我去找他。”

  “哎哎不用不用,”许chūn英连忙拉住他,“你大哥已经去了,你安心管好自己就成。”

  两人还没说完,就听到外边小鹏一声欢呼,“爷爷,爸,你们回来了!好大的番薯!”

  刘彦出去一看,可不是么,他大哥手里捧着一个番薯,比他的头还大,至少有十多斤,就是个巨无霸啊。

  他父亲刘传理笑呵呵地在一边看,眼角瞥见刘彦,忙招呼他过来,“老二快来,这个给你捧屋里去,小柏看见了准高兴。”

  他哥哥刘伟也说:“对对,你给捧回去,做番薯粉丝汤给小柏吃,他喜欢这些。”

  刘彦也不跟自家人客气,双手接过了,玩笑道:“什么好东西都进了他的肚子,别把他给养刁了。”

  刘伟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好东西,别人家哪个读书的娃子不是好吃好喝供着,小柏成绩好,要是我家这黑小子,给他补什么都是木头脑袋!”说完狠狠一揉小鹏的头。

  黑小子哀哀叫着躲到问口他奶奶身后去,许chūn英笑眯眯道:“还杵着呢,天都黑了,快回去洗洗吃饭了。”

  各人这才散了,各自回屋。

  小孩子的qíng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刘彦还当心儿子中午那么个闹法,晚上回来会不会还有后续,哪成想小柏早将这丢脸的事抛在脑后了。小子回来后看见巨无霸番薯,好一番赞叹,缠着刘彦给他做番薯汤。

  刘彦给他缠得无可奈何,只好说:“不是才吃饱么,明天给你做,明早当饭吃,可以了吧?”

  刘思柏满意地点点头,一转眼跑出去,边跑边嚷:“我去爷爷家找找还有没有这么大的!”

  刘彦好笑,“哪来那么多大个,有也不许再拿回来,给你小鹏哥哥留着!”

  “知道了!”

  刘彦自己洗了澡,将两人的衣服一股脑倒进大盆里,放入洗衣粉,搓搓洗洗揉揉,用棒槌使了劲锤,再过两遍清水,就完事了。

  刘思柏已经从隔壁回来,这时正坐在饭桌边上写作业。刘彦晾了衣服,绕到他身后看了会。小孩的字十分端正,他今年刚上小学四年级,作业内容无非是“用非常、格外造句”,或者是填些形容词量词,这些在大人眼中十分简单的题目,小子要咬着笔杆细细想上好久,然后才庄而重之一字一顿地写下,握着铅笔的手微微泛白,字迹使劲得要透到下一张纸上去。

  刘彦就在他身后坐着,等刘思柏做完,他也就该出门了。

  他一边装车一边jiāo代:“现在还早,你出去玩会儿,跟你小鹏哥一块玩也行,不然就将他喊来家里陪你一块看电视,不要太晚,九点半就要睡觉,我带了钥匙,不用给我留门也别等我,听到没有?”

  刘思柏乖孩子一样点头,他爸每天晚上出门都要这么说上一番,这些话他都能背下了。

  刘彦也知道这样太罗嗦,然而他却无法不罗嗦,留儿子独自一人在家,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完全放心。总担心他要是怕了怎么办?他要是想他妈妈了怎么办?他晚上不睡觉怎么办?跟老妈子一般,总有jiāo代不完的话,cao不完的心。

  三轮车摇摇晃晃又出了院子,载着一个父亲无法放下的心,开始晚上的奔波。

  第5章 刘彦筒子的偶像

  凌云端在一片刺目的朝霞中睁开眼。太阳正从对面的山头升起,越来越高,他身上凝聚了一夜的露水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后在衣服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印记。

  他晃晃脑袋,撑着墓碑站起来。然而缩了一夜,麻木的四肢迫使他不得不重新坐下去。

  凌云端环顾四周,眼里有少见的迷茫,过了许久,才渐渐清明。

  他现在身处一座山上,身边是他外婆的坟,他坐在坟头上过了一夜。

  昨天早晨,凌云端离开旅馆,去水电办公室将屋里的水电问题解决,又回到房子里换了一身衣服,然后cha着兜,开始在街上百无聊赖地游dàng。

  小镇格局与十多年前他离开时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人多了些,房子高了点,路面宽了些。

  街上到处可见穿着睡衣夹着拖鞋的居民,有的提着菜,有的便走边啃包子,三轮车自行车jiāo叉往来川流不息,忙忙碌碌离不开生活二字。

  即使他换了休闲的衣服,在这些人中,仍然显眼。

  他沿街越走越远,越走越偏,从宽阔的马路到碎石道,再到羊肠小路,终于等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他已经来到山脚下。这座山他当然不会陌生,他外婆的坟就在上面。

  一条石头砌成的小路从山脚蜿蜒着通向山顶,凌云端拾级而上,沿途还可零星遇见一两个在田间劳作的人。

  他就像一个旅人,一路走走看看,却并不为沿途的风景停留。当那一方坟头出现在视线里,他竟荒唐地生出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他放任自己坐在坟头上,满身颓唐。

  “外婆,我回来了,你怎么不出来接我?

  说好的guī苓膏呢?天这么热,你忘了给我准备么?

  我赚了很多钱,买了很多房子,每一间都比这里的大,都比这里舒服。

  可是每一间都没人。

  ……

  我累了。

  他们让我回去,你说我回去么?

  为什么他们要扔下我三十多年不闻不问?

  ……

  大概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不是。

  我没有家。”

  他靠在墓碑上,像一个疯子,对着坟头絮絮叨叨,直到夜幕降临都不曾停止。

  凌云端扶着昏沉沉的脑袋回想,觉得大概是真的疯了,竟在这种地方过了一夜。

  等那一阵万蚁噬骨一般的麻痹过去,他扶着石碑站起来,一天一夜滴水未进,饿得直冒冷汗。

  他转身面对墓碑,定定地看了许久,然后深深鞠躬。

  “外婆,我走喽。”语气轻快得如他每一次背着书包去上学,然后回头与门口的老人家挥手告别。

  说完这句话,他就真的走了,没有回头。

  他回去洗了澡,换身衣服,饥饿的感觉被方才一通猛灌的水消去不少,但还是饿,而且四肢无力,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因没有力气下楼去找吃的而饿死在没人的房子里,等到尸体发臭,长蛆,才被消防人员破门而入,抬出去供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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