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越混杂,事qíng便越多,小顾每天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但调解邻里纠纷这样的事qíng在他看来太过jī毛蒜皮,不是他想要的,他真正想做的是一名刑警,想办大案,可即便城中村发生了刑事案件,甭管大小,一律都要jiāo给刑警队处理,小顾最多也就是帮着摸排一下基层qíng况。
就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片区民警重点注意人员名单上多出一个人——狄江涛。
因抢劫入狱六年,近来刚刑满释放的二十四岁无业青年狄江涛,成为了这里的租客。很多刑满释放人员回归社会后,都可以重新融入,开启新的生活,但也不乏融入失败,或者根本不想融入,最终再次走上犯罪道路或者酿出其他祸端的人。而作为基层民警,为了防患于未然,对这些人在出狱初期采取不打扰到对方生活的暗中关注,是必要的工作。一旦确定人家正常生活,没有不安定因素,这关注也就悄悄撤了。
但狄江涛不对。
确切地说,就在小顾已经认定对方是个浑浑噩噩混日子的无业青年,除了啃老,没有其他大毛病的时候,狄江涛出现了异常——他在监视楼下小卖店的店主。
顾杰不知道这个苍白瘦削的有过不良前科的青年要gān嘛,但直觉告诉他,有问题。
于是狄江涛监视小卖店店主,他监视狄江涛。
但后来他慢慢发现,小卖店店主,似乎也在监视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住在这里的本地人,五十多岁的老张,离异无孩,自己住一套房,租出去两套房,每日收收房租,打打牌,溜溜弯,一个挺和蔼可亲的大爷。
于是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可huáng雀后面还有一双眼睛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而最终揭开的真相,是小顾和狄江涛都始料未及的……
拿到剧本的当晚,冉霖就把这个故事从头到尾看完了,合上剧本时,过程中出的一层层冷汗已经散尽,只剩下心中一片唏嘘。
他不知道何导坚持要修改的前几版剧本如何,起码最终发到他手里的这个,jīng彩绝伦。
即便抛开导演想要表达的深层现实意义,诸如城市化建设,城中村改造,人固有的生活习惯和jīng神气质与急速变化的社会形成的冲撞这些,只单看表面的故事qíng节,依然是一部风格冷峻环环相扣的优秀犯罪悬疑片。
任何一个真正喜欢演戏的人,拿到这样的本子,都会激动难耐。
冉霖甚至把他和顾杰和小卖店店主的几场重要对手戏反复地看了几遍,偶尔到了亢奋处,不自觉就把台词念出了声。
可一出声,剧本的气氛就被破坏了——他的声音里根本没有狄江涛的yīn郁,bào躁,困顿,和委屈。
那是一个想融入社会,又不知该怎么融入,想和家人重修旧好,却始终不懂得正确的沟通方式,最终只能逃避到这里,摆出一副“你们不待见我,老子还不待见你们呢”的姿态,同整个外部环境较劲的人。
关起门来,他会抽自己,悔恨当年的误入歧途,可走出去,他又是一副爱谁谁的模样,拧巴得让人心疼。
冉霖只和陆以尧说了要去体验生活的事,并没有讲太多《染火》本身的故事内容,可在和陆以尧的视频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忽然感慨一句:“你真的瘦了很多。”
陆以尧没料到话题又转回到了自己的容颜上,但因为已经视频半天了,好看不好看,这张脸都不是秘密了,反而坦然起来:“你不是聊了这么久,才发现吧。”
冉霖没接茬,而是又问:“你怎么瘦下来的?”
“赶工啊,”陆以尧简直不想回忆那段日子,当时专注投入,没觉出什么,可现在回过头一想,真是满满血泪,“一天就睡两三个小时,剩下时间都在开工,而且演的还都是自我折磨的挣扎戏,你现在还能在视频里认出我,都是庆幸的。”
“哦……”冉霖仔细听着,若有所思。
“你问这个gān什么?”陆以尧眉头微蹙,察觉出不妥,“可别告诉我你想减肥。”
冉霖忽然伸手用虎口掐住自己两边腮帮子,一捏,嘟出鱼嘴咕哝着问:“你不觉得我的脸有点圆吗?”
陆以尧翻个白眼:“谁说你脸圆,我出钱给他配个顶级显微镜。”
冉霖乐了,松开手,解释道:“也不是说胖,就是我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是没吃过苦的,不是富二代也是小康,但本子里的角色是刚出狱的青年,是苍白和瘦削,可能还有点憔悴。”
“所以你也要把自己弄憔悴了?”
“起码外形上能更接近一点。”
“虽然从私人角度我还是喜欢你白白净净吃饱喝足的样,但如果你真认为角色需要,那可以用一些方法让外形更贴近角色,”陆以尧说到这里停顿一下,郑重看向冉霖眼睛,沉声道,“但不能伤害身体,这是红线。”
冉霖看了他一会儿,才认真点头:“懂。”
陆以尧满意,刚先夸他“乖”,就听见恋人又道——
“我就是真减肥也要等《凛冬记》之后,不然瘦成纸片人的小石头,还怎么带兄弟扫平九重天。”
“……”陆以尧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反正每回听见冉霖说“扫平九重天”的时候,他好像都能感受到恋人语气中的一丝兴奋。
但愿《凛冬记》的道具组扛得住。
及至视频结束,陆以尧也没提他想转行的事。倒不是想瞒着冉霖,只是其他事qíng都可以电话聊,唯独这件事,他想当面说。
这是他一个人的决定,但牵扯的是两个人,有些话除非面对面,否则没办法谈清楚,万一中途谈崩了冉霖直接关机,他再抓狂也只能gān着急。
所以还是当面好,真谈不拢,还可以武力压制……呃,要不先武力压制然后再谈?
陆以尧对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认真思考这一方案的可行xing,并且,越思考越yù罢不能。
……
从北京坐高铁到武汉,只需要五个半小时,最快的一列高铁车次,甚至只需要四个半小时,而飞机需要提前过安检候机,下飞机后还要驱车几十公里从机场赶往市区,两相比较,高铁反而较少奔波,所以当同行的顾杰打电话来商量能否坐火车的时候,冉霖一口答应。
十一月初的北京,最低气温已在0℃左右,最高气温也不过11~12℃。冉霖穿了款黑色卫衣,外搭黑底白道的休闲马甲,都是单衣,不抓绒,无加厚,所以一下车就被风打透了,在瑟瑟寒意中打了个喷嚏。
好在很快进站,过完安检,进入候车大厅没一会儿,便排队检票了。
汹涌的人流里,大家都只关注自己的行李和车票,跟着大部队往前走,没人注意到他这么个戴帽子戴口罩的小青年,及至进了商务座车厢,找到自己位置坐下,冉霖才摘下口罩,舒出一口气。
看了眼身边空dàng的座位,冉霖不自觉皱眉——顾杰还没来。
商务座车厢里空间很宽敞,座位并不密,一面两排座,一面单排座,他和顾杰的位置在两排这边,他靠窗,顾杰靠过道。
眼看着大部分乘客就坐,车厢逐渐安静下来,还不见小伙伴,冉霖有点没底了。
正掏出电话准备找人,后方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冉霖和全车厢人一样探头往后看,就见自己伙伴如黑旋风一般,呼啸而来。
顾杰只穿一件单T,戴了一顶鸭舌帽,没戴口罩,不过就这狂奔速度,估计谁也看不清他的脸。
一口气跑到冉霖这里,脚下急停,身体随之落座,身手无比迅捷。
落座之后,这位伙伴才气喘吁吁摘下双肩包。
“非得这么惊险吗。”冉霖简直不知道该夸他还是该吐槽,“就不能提前几分钟?”
“司机给我拉南站去了,幸亏我及时发现,奔回来,要不你就只能独自上路了。”顾杰一把辛酸泪。
冉霖囧,看着满头大汗的伙伴,有点不忍心了。
不过——
“怎么会拉到南站呢?”
“我记错了,顺口就和他说去南站。”
“……”
跑吐血都不冤好吗!
好在有惊无险,随着火车开起来,车厢里慢慢安静,大部分起早赶车的人,这会儿都开始闭目养神。
窗外的景色由市内变郊外,视野陡然开阔,天高,地广,明明已入秋,却还是勃勃生机。
顾杰开了罐红牛补充能量。
冉霖看着窗外发呆,什么都没想,只静静看着,难得的放空。
仔细想想,这两年来,他不是在赶通告,就是在家里啃剧本,即便闲了,也是公寓附近转转,很少有这样纯旅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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