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家臣在阳台上看大狗吃东西,突然就听见浴室里传来花花的水流,中间夹杂着西凡轻声唱歌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真切。 等家臣跑过去,水倒是真的忘了关了,西凡却不在那里。
为了那些影子,家臣坚持一个人住着,不要人伺候,也不要人靠近他的生活。
如此堪勘过了四年, 家臣心头的痛终于慢慢放下了一些。 这年秋天,盛老先生为了他的婚事特意从美国赶回来,极力撮合家臣和江永集团的大小姐huáng鞍华,事qíng进行的很顺利,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五月。
就在这期间,李西凡带着自己的法学硕士学位回到了香港,不久加入了廉政公署,成了经济罪案调查组的成员。香港弹丸之地,盛家的耳目又多,所以家臣立刻从麦林的嘴里听到了他的消息,不过为了当年的承诺,家臣没有去找过西凡。
后来,西凡也有了一个女朋友,据说,是他同事的妹妹。
西凡聪明能吃苦,到了警署不过几个月,就被拨进了重案组。 几乎同时,香港警方和廉政公署联手开始重新调查盛氏集团参与走私军火、石油,以及地下钱庄洗钱的经济罪案。事实上,经济罪案组调查盛氏已有多年,但苦于没有确凿证据,一直以来连立案都不可能。 重案组怀疑盛氏在90年代中期曾经参与F国反政府武装以及中美洲几个国家购买军火的勾当,但是因为涉及跨境作案,取证困难,这个方面的调查几乎不可能再有进展,但是盛氏贿赂金融界高层人士,利用银行大量清洗非法jiāo易所得的罪行还是在香港本土留下了蛛丝马迹。
显然,几年来盛家臣也知道警署和廉政公署的动作,如果说他是只狡猾的狐狸,政府就如同一个还没有拿到枪的猎人,看着猎物在附近大摇大摆,却无能为力。
李西凡的加入,无疑给调查组增添了生力军,他眼毒心细,直觉敏锐,如同天生一个犯罪分子的敌人,更恐怖的是,李西凡有过不吃不喝地坐在卷宗里一天一夜的纪录,拿重案组大高的话来说,跟疯子李西凡比起来,公署其他人都是吃白饭的。不过一个多月,西凡已经成为公认的group leader。
和同事们一起,李西凡日以继夜地盘查几年来盛氏银行存款的来源和香港内外公司间的业务往来。10月底,罪案组的努力终于有了一点希望,首先是李西凡和大高通过jīng细对比,发现盛氏下面封元公司曾经在两三年间,与深圳某家化工公司间的业务往来有同批货物反复对敲的嫌疑,数目虽然不大,却无疑是重案组发现的第一个缺口。
重案组是由警署经济组抽调人员和廉政公署执行处共同组成的,为了方便研究案qíng,大家把原来的会议厅改成了临时的办公处。七八个人加上小山一样的宗卷资料,房间里显得有些拥挤。
还不到中午时间,组长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分配最近秘密约谈的任务。
“大家知道,我们首先排查的是东汉航运公司和封元公司,所以,下个星期我们就开始约谈前东汉航运的邱克良和封元公司的会计章肖。”
“邱克良是个关键人物,但是他也是个老派人物,重义气讲恩怨,跟随盛氏三十年,对付警察的经验丰富,” 李西凡靠在桌子上说,“我担心,约谈他也不会有太大结果。”
“可是我们有他贿赂廖文的证据在手里啊,” 大高不以为然,“这种人是最容易能被说服充当污点证人的。”
“我看,他会宁愿自己坐牢也不出卖主子的。” 李西凡道。
组长摸摸下巴,决定让大家按原计划行事,西凡和大高是一组,被派去约谈章肖。
工作布置完毕,大家纷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走了,吃饭了。” 大高叫西凡。
“你跟大家去吧。” 西凡飞快地敲打着键盘说。
“李西凡,你又不去餐厅啊?光吃泡面会死人的你知道吗?” 。
“是吗?” 西凡不回头,笑笑说。
“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办案的,感觉把命搭进去也要揪出人家尾巴来。”
西凡不理会,大高凑过来,看着屏幕上约谈人的个人资料问道:“你觉得,盛家臣这家伙总共洗了大约多少黑钱。”
“不会少于20亿吧。”
“我靠!” 大高咂嘴,“只要能找出几千万,咱们就能把他搬倒。”
“我会找出来的。” 西凡僵硬地道,“他以为他能一生一世地嚣张么。”
大高愣了愣,忍不住把头低下来,付耳道:“李西凡,说实话,看你这架势,我简直怀疑你跟人家盛氏有仇。”
西凡猛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了半晌,才冷冷回嘴道:“我对什么案子都一样,他,不过是正巧撞在我的枪口上。”
大高咧咧嘴,耸耸肩膀站起身来。
一阵音乐响,西凡定定神,抓起了桌子上的手机,电话是秘书处的曾晓云——西凡的女朋友打来的,西凡停了一停接起来。
……
“我说了不用了,你就是不听,” 西凡温言道。
……
“谢谢你,晓云,我马上去餐厅找你。”
西凡关上电话,大高眼睛已经红了,“怎么,曾晓云又来送便当?!我天,我怎么找不着这么好的女朋友啊?!”
西凡笑着收拾东西,不理他。
“那是因为人家李西凡比你帅啊。” 执行处的张小姐拿着自己的便当,慢悠悠走过来打击大高。
三个人结伴往餐厅走,那里有微波炉,带了便当的员工也常常在餐厅吃饭。
“什么,他比我帅?” 大高不满地嘀咕,“我也浓眉大眼哪, 况且西凡脸上……”
大高猛然收口,生生咽下后面的话,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没关系。” 看大高发窘的样子,西凡轻轻笑道:“没你帅也有人要啦。”
“说实话,李西凡的那疤啊,是我见过的最酷的疤。” 夹在两人中间,小小个子的张小姐冲大高啧啧摇头,“我要是你,就比着西凡的疤去纹一个,包你气质比现在提高10分。”
大高呸一口,西凡噗哧笑了。
四年前,他就已经基本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碍,至于怎样克服的,却记不清了。
没有确凿的证据,重案组绝对不会打糙惊蛇。 肖章是个谨小慎微的会计师,面对大高和西凡,他开始时相当镇定,大概是对自己所作账目充满信心,西凡只好亮出封元公司在94、95年的账目比对资料,从上千笔jiāo易里排查出来的可疑巧合终于让章肖脸色稍变,虽然他一直坚称不明白其中的问题,西凡还是从他微微颤抖的双手看到了希望。这个会计所需要的,不过是更直接的压力而已。
离开肖章家的时候,外面下雨了。
车子走走停停,没个慡快。正是下班时间,微微细雨里,皇后大道上堵起了长龙。
过不一会儿,车龙前面,又逢红灯当道,大高无奈地拍着方向盘唱歌,西凡笑着掉头去看窗外,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真是不巧,他们就堵在盛氏那座蓝色的大厦旁边。
快到huáng昏时分,外面一片烟雨蒙蒙,几个没有带伞的上班族把包包遮在头上小跑。
默默地看着那个巨大的玻璃怪物,西凡无波的心qíng闪过一丝隐痛, 他忍不住有些奇怪,对盛家臣没了感觉,对这座大厦却依然如此痛恨,恨不得象恐怖分子一样冲进去,放个炸弹,看它瞬间变成火球。
上帝保佑,让我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顺着西凡冷冷的眼光看过去,大高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西凡,盛家臣这家伙碰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了。”
“哼,” 西凡从鼻子里出气,把手里地纸在膝上敦一敦,随口道:“遇见他,我才是倒了八辈子的楣呢。”
说完这句话,西凡突然有点心酸,掩饰地把脸扭向窗外,车子缓缓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西凡抬起眼睛,28层太高,那个房间被车窗上沿挡住了。
“西凡,快看!” 大高突然指着盛氏大门叫道。
西凡回过眼神,顿时呆住了。 一对年轻夫妇在几个保镖的跟随下款款出现在盛氏大厦的门前,看那身形,正是盛家臣和他的新婚妻子。 一辆黑色的房车开过来,盛家臣撑开手里的雨伞,遮住那窈窕的女子,一同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家臣耐心等妻子进去。
看鞍华坐好,家臣突然抬起头,向大街上看来。
西凡悚然回神:
“快走,大高!”
大高吓了一跳,幸好前面车子已经动了,大高猛踩油门,西凡跟着冲了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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