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下观众已因局势的瞬间扭转而惊呆,再也听不到喝彩声, 满场都是压抑的耳语。陆子舆的长衫被汗水浸湿,方才的游刃有余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他光是闪躲谷小飞的进攻就已经左支右绌了。
再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陆子舆可不想将战斗变成消耗战。谷小飞的膂力着实令人吃惊,但拼内力或许就不是他的对手了。内功与外功不同, 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完成, 许多jīng深的内功心法往往需要几十年时间修炼方成大器。武林大会上常有年轻人与老者对决,老者的力量和速度都不如年轻人,却能凭借雄浑的内功立于不败之地。陆子舆的内功虽然不是什么秘传心法,但好歹也是向名门正派修习而来的,他怎么也不相信面前这个青涩少年能在内功上胜于自己。
他丹田提气, 真气在经络中游走,最后汇集于右掌。
“敢不敢接我这一掌!”
谷小飞想说“不敢”,武林高手的一掌他哪里接得下来。可陆子舆不待他回答便一掌推向他,浑厚掌风犹如咆哮狂cháo直扑谷小飞。观众见陆子舆反击,立刻转忧为喜,场内一片沸腾。
这一掌来势汹汹,谷小飞躲闪不及,只好也跟着出掌!
双掌相击,谷小飞bào喝一声,本能地使出整理运动,一股磅礴力量自体内升起,仿佛决堤洪水倾泻而出!
陆子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越过赛场边界,重重撞在挡板上。随这一掌而产生的劲烈气流如同风bào过境,扫过陆子舆后方的观众席,观众不得不双手护面才勉qiáng挡住这股罡风。
“假发!我的假发飞走了!”一名中年观众虚弱地喊道。
哨声响彻赛场。
“谷小飞选手获胜!”
裁判和医护人员跑向陆子舆,将他搀起来。陆子舆右手抖个不停,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不知筋骨有未受伤。医护人员刚要为他检查,他便用左手推开他们,一瘸一拐地走向谷小飞。
刚刚那一掌,他直接被内力震得飞出去,谷小飞却毫发未损。这是何等雄厚的内力!与他战斗的若是位年高德勋的武林泰斗,他就输得心服口服,可是谷小飞年纪比他还轻,他不信世上竟有这等少年天才!一定……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子舆,受伤了吗?”洛颖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
“我……没事!”陆子舆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场上与施曼桃说话的谷小飞,“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不信……”
洛颖也不信陆子舆竟会输掉比赛,可是刚才那一幕大家有目共睹,那样霸道的功力,哪怕再多两个陆子舆也不是对手!
施曼桃是从哪里挖掘出这么个无名高手?而这少年的一鸣惊人,与当年的苏云越是何其相似,更相似的一点是,这一回又被施曼桃抢了先!
这女人怎么总跟她过不去!
洛颖眯起眼睛:“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话音刚落,她脸上的yīn霾便一扫而空,瞬间换上一副和悦的笑脸。她迎向谷小飞,说:“谷少侠少年英豪,我们甘拜下风,不知谷少侠能否拨冗……”
“对不起啊姐姐,我们还得赶去城东体育馆看朋友的比赛,有什么事儿改天再聊吧!”谷小飞急匆匆地往出口去,“要不然你加我微信?我微信号是……”
“好啦走啦再不走就赶不上雪尘的比赛了!”施曼桃转身对裁判和公证员说了几句话,拉着谷小飞飞快地跑向馆外,一溜烟就没影了。
洛颖仍旧面带笑容,双手却紧紧攥成拳头。
***
施曼桃虽是女流,驾驶风格却极其狂野,就连从不晕车的谷小飞,下了她的车都忍不住吐了几口。
“快快快比赛才开始十分钟,我们赶得上!嗯,应该能赶上吧,不会十分钟没到就结束了吧……”说到最后,施曼桃也没了底气。
谷小飞擦去嘴角秽物,踉踉跄跄地跟上施曼桃。来到体育馆之前,他迫切地想一睹肖雪尘与诸葛桐的比赛,可是到了体育馆门口,他反而裹足不前了。说实话,他们中哪个输掉他都不忍心看……
“施姐姐,要不我们还是……”
“回去吧”三个字没说出口,他就被施曼桃一掌推进体育馆大门。施曼桃外表再怎么柔弱窈窕,也是个武林人士,在谷小飞没有防备的qíng况下一掌推走他还是轻而易举的。
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怪异音乐在谷小飞一踏进体育馆时便无视他的意愿qiáng行钻入耳中。谷小飞一个激灵,手臂上冒起jī皮疙瘩,仿如身在数九寒天却只穿了一件单衣。
那音乐时高时低,时轻时重,时而婉转时而慷慨,全然没有法度,可杂乱的音符之中又隐含着一种激越的旋律。谷小飞越听越觉得头晕,不知是刚才坐施曼桃的车晃晕的,还是被这古怪的音乐震晕的。
“别听!”施曼桃急忙捂住谷小飞的耳朵。外界音量虽减轻了一些,但依旧能听清。谷小飞胸口一闷,感到一股气息涨在腹中,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一名女志愿者跑向他们,手里拿着两副huáng色的降噪耳塞。
“你们是来看比赛的?也会武功?快把这个塞上!”
谷小飞从没用过降噪耳塞,不知该怎么把这个子弹一样的小玩意儿塞进耳朵里。女志愿者解释:“你先把它捏成长条状再塞进耳朵里,它就像海绵似的会自己恢复形状,过一会儿就能塞住耳朵了。”
谷小飞急忙也拿起一副,遵照志愿者的指示填充耳朵。耳塞质量不错,挡住了大部分声音,剩下的那一点微弱音量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什么负面影响,顶多就是太过难听而使心qíng略有不快而已。
待施曼桃和谷小飞都塞上耳塞,那位女志愿者比划着手势放他们进场。
耳朵里塞着东西、听不清周围声音的感觉怪怪的,好像连走路都不平衡了起来。谷小飞不敢乱跑,牵着施曼桃的衣角,像个被妈妈带出去逛街的胆小孩子一样,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走丢了。
两人进得馆内,寻到位置坐下。谷小飞伸长脖子,望见那赛场上比武的二人正是肖雪尘和诸葛桐!
肖雪尘依旧一袭白衣,背后背着重剑拟云,轻剑喻风则持于掌中。
诸葛桐的打扮也和谷小飞记忆中相差无几——朋克风的T恤衫和牛仔裤,手中抱着一把木吉他,哪怕将场景换到天桥上或地下通道内,再在他面前摆一个碗,也毫无违和感。
在场的观众有些像谷小飞、施曼桃一样,戴着耳塞,有些人则全无装备,却不见有什么不适症状。
施曼桃拿出手机,用打字的方式和谷小飞jiāo流。
“那是蜀中诸葛氏秘传的琴功,专克武林人士,轻则真气逆行,重则筋脉尽断。内力越是深厚的人,受伤就越重。毫无内功修为的人,反而不受任何影响。”
原来如此,那些没戴耳塞的观众就是普普通通不懂武功的看客,所以即使被那魔xing琴声穿耳,也不会产生异常。
谷小飞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纳闷地想他为什么会受影响呢?他从没练过什么内功啊。那琴声不是只对拥有一定内力修为的武林人士才管用吗?
难道说……他所感到的一切不适,并非是琴声的锅,而是晕车的后遗症?他本来就吐得稀里哗啦,难听刺耳的琴声只不过加剧了他的痛苦?
一定是这样!不然想不出别的可能xing了!
于是谷小飞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妄想出的合理解释,专心看起了比赛。
***
十分钟之前。
肖雪尘和诸葛桐在赛场上碰面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
“果然是你,小飞的室友。”肖雪尘拔出喻风,剑尖指地,“你藏得好深,连我都没发现。”
“我也是bī不得已啊!”诸葛桐做出一个悲伤的表qíng,“家里非叫我来参赛,我本想随便比个一两场,没成想第一战就遇上你!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我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战胜的对手。”
“小飞会来看比赛吗?”
“他在另一个场馆比赛,不知能不能及时赶来。”
诸葛桐揉了揉太阳xué:“他果然也是……当初他生病时我就觉察出不对劲了,但没想到他武功这么厉害,居然能打进地区预赛。希望他还是不要及时赶来比较好,我们俩不管谁输,他都会伤心的。”
“你倒是很了解小飞?”
“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睡过那么久嘛!”
肖雪尘眼睛一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快。诸葛桐是谷小飞相处许久的好室友,与谷小飞亲近理所当然,可是他那么无所顾忌地表现自己和小飞的“友谊”,让肖雪尘感到无比碍眼。尤其是什么“睡”来“睡”去的话题,虽然明白诸葛桐不是那个意思,可肖雪尘就是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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