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经年_水千丞【完结+番外】(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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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居寒直勾勾地看着他,嘴唇直抖,“那你……会留在京城吗?”

  “说不准,也许会去申城。”何故沉声道,“但我不会再躲着你了。”

  宋居寒沉默了片刻,轻笑一声,仰倒在椅子里,哧哧笑了起来:“你只是度假,只是度假。”他蹭掉眼角的液体,却越擦越多,最后泣不成声。

  何故实在受不了了,他揉着宋居寒细软的卷发,轻声说:“够了,别哭了,丢不丢人。”

  宋居寒慢慢抱住了他的腰,那平素里有力的铁壁,此时绵软得让人难过,但他还是用尽力气抱着何故,就像抱着救命稻糙,哑声说:“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何故深吸了一口气,眼眶依然氤氲。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宋居寒这么能磨人?

  “你别离开我,何故,求你别离开我。”宋居寒的声音简直令人心碎,“我好像着魔了……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别离开我……”

  何故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应声而碎,跌落尘泥,消融进了大地,那大概是他封锁自己的牢笼吧。

  喜欢就去拿下,怕什么。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不敢直视。

  他怕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宁愿选择将自己层层垒垒的防备,隔绝一切的希望,也不愿意给自己一丝一毫微弱的机会。他忍着肝肠寸断的痛,亲手掐死那一点萌芽的期许,就是因为怕,怕苦难重新来过,怕自己难以承受。

  可是有什么大不了呢,人这辈子顶天了,也不过就是一个死,他曾经愿意拿一切去换宋居寒的喜欢,现在好不容易宋居寒喜欢他了,他为什么不敢拿一切再去赌一把。

  赢了,他就赢了,输了,输了……输了就输了,还是那句话,顶天了也不过就是死。宋居寒曾经说他玩儿不起,当时他不服气,现在他也不服气,他玩儿得起,他把命豁出去,打算再陪宋居寒玩儿一把,玩儿一把最大的,把所有的筹码一次压进去,压进他一生所有的幸福和快乐,压进他的命。

  于是,何故听着自己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嘶吼,那穷尽一切的嘶吼,到了唇边,也不过就是一句寡淡的话:“好,我不离开。”

  即便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已经透支了何故全身的力气,更在瞬间击穿了宋居寒的心脏。

  宋居寒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何故低头看着他,眼神复杂得让人捉摸不透:“我不离开。”

  宋居寒瞪大了双眼。

  长久以来,他做尽一切,都换不来何故一句哪怕是骗他的承诺,就如何故所说,从不稀罕骗他,因为何故的承诺,重逾千万金,一旦立下,绝不反口。

  “你说……你说不会离开我。”宋居寒搂紧了何故的腰,“你说不会离开我。”

  何故轻轻点了点头。

  宋居寒猛地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紧紧抓住了何故的肩膀:“这是什么意思?何故,你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何故的身体里已是翻江倒海,可他面色却沉静如湖泊:“就是你想的意思。我之所以去度假,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思考,现在我思考完了,我来给你答复了。”

  宋居寒就连呼吸都在发颤,他笑了一下,又满脸惶恐:“何故,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没有。”何故qiáng迫自己保持着冷静,“我给你一个,我们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们重新认识对方、重新接触,然后,也许就可以重新建立感qíng。宋居寒,这次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分真心,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看你值不值得我信任。”

  宋居寒简直欣喜若狂,他猛地用力抱了何故一下,激动得不知所措:“何故,何故,何故!”

  说完这番话,何故感觉胸腔处的一股郁结之气都跟着消散了。在新加坡的那半个月,反复折磨着他的、纠缠着他的关于宋居寒的一切,已经让他茶饭不香、彻夜难眠。跟宋居寒折腾的这一年多时光,仿佛比他过去的二十九年还要漫长,而拨开重重浓雾,打开朵朵心结,最终抽丝剥茧呈现在面前的,还是那颗爱着宋居寒的心,那颗被他用伤痛、自卑、怨恨、理xing重重叠叠包裹起来,藏在灵魂最深处的心,依然在最难熬的日夜里,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光芒。

  他不知道爱一个人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全部耗光的时候,却发现那可能是条源源不绝的水流,得到滋润时,就如滔滔大海,受到磨难时,又如涓涓细流,可从不曾枯竭,那源自生命的最qiáng烈的渴望,从不曾,枯竭。

  宋居寒疯了一样抱着何故不肯撒手,最后因为体力透支严重,在何故怀里昏睡了过去。

  何故看着宋居寒脸上未gān的泪痕,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爱一个人,就是渡劫。

  第73章 最新更新

  宋居寒睡着之后,何故轻轻走进洗手间,面冲着洗漱台。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茫然的、眼角挂着风gān泪痕的脸。

  那张脸渐渐地和年少时的自己重叠了,他仿佛能透过镜子,看到自己过去的迷惑和不安,七年了,原本他以为自己走了很长、很远,最终发现只是围着一个人画圆。

  他这样一个连句qíng话都不会说的人,却一辈子为qíng所困,真是讽刺。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洗了个把脸,努力调整好qíng绪,然后走了出去。

  宋河和Vanessa都在楼下等着他,俩人分坐在沙发的两头,明明展臂就可以碰到对方,可那距离却显得非常远。

  结发夫妻,不过如此。

  这世上最薄弱的、最没有保证的,就是感qíng,偏偏万千白骨垒路,还是有人悍不畏死、心向往之。

  听到脚步声,俩人同时抬起头,目视着何故一步步走下楼。

  Vanessa轻声问道:“他吃饭了吗?”

  何故摇摇头:“睡着了,等他醒了就会吃饭。”

  Vanessa松了口气,双手jiāo握在唇边,说了一串德语的祷告词。

  宋河鼻翼鼓动着,冷冷地盯着何故。

  何故坐在了宋河对面,淡定地直视着他:“我这次回来,不是因为你威胁两句,而是为了宋居寒,你用不着瞪我,如果不是你骗他说我去新加坡不回来了,他也不会闹成这样,你自己的儿子心理年龄有几岁自己都没有谱吗。”

  宋居寒那种对待外人的八面玲珑和对待自己人的无理取闹,是他xing格上分水岭一般的两个极端,宋居寒始终像一个早熟的孩子,看上去再成熟,里面也还没长好,总是喜欢在外面做足了戏挣足了面子,然后把顽劣的本xing留给最亲近的人。

  宋河眯起眼睛:“你敢教育我?”

  何故冷笑:“我没义务教育你。”当着Vanessa的面,更难听的话他就不方便说了,“从今往后,我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也尽量别出现在我面前,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利用我做的事,我们眼不见为净,谁都舒服。”

  宋河表qíng狰狞,还要说什么,Vanessa低喝道:“宋河,我们刚才讨论过了的。”

  宋河咬了咬牙,站起身,整了整领带,指着何故道:“我宋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好自为之。”他说完,摔门而去。

  Vanessa叹了口气:“何故,你们谈的怎么样?”

  何故沉默了一下,尽量平淡地说:“Vanessa,我决定和他重新试试。”

  Vanessa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和喜悦:“真、真的吗?”随即,她面上又浮现担忧,“你是因为他这样折磨自己才……”

  何故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我确实没法看着他这样下去,尤其他伤还没好。但我这段时间也思考了很多,我们俩之间,说孽缘也罢,大概真是有什么东西一直牵扯着的,想断也断不gān净,于其互相折腾,不如就……”

  Vanessa忍不住笑了一下,秋水一般的眼眸盈盈闪烁:“太好了,他受了很多的教训,我相信他这次一定会好好珍惜。”

  何故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宋居寒会不会好好珍惜,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有答案,只是想想人生苦短,连什么时候死都拿不准,又何必去苦思一个人什么时候变心呢。

  喜欢就去拿下,然后尽人事,听天命。

  Vanessa轻轻捂住心口,连如此戏剧化的动作,她做起来都如此曼妙,她似乎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这几天如果不忙,就住在这里吧,好吗?”

  何故点了点头:“这些天辛苦你了。”

  Vanessa笑笑:“没有办法,我没有把他教好,就应该承担这后果。”

  何故迟疑了一下:“那宋河……”

  “你不用理他,我会和他好好谈谈,无论如何,他是关心居寒的。”

  何故心想,宋河确实关心宋居寒,只是这父子俩的自私,几乎是如出一辙。

  何故坐在chuáng边,静静地看着宋居寒睡梦中的脸,本就瘦窄的脸颊此时有些微地凹陷,看上去非常憔悴,躺在chuáng上,身体陷进chuáng铺里,简直就像是病重之人。

  何故觉得宋居寒再这么闹一回,他的心脏也要受不了了。

  突然,宋居寒的睫毛颤了一下。

  何故一惊,手忙脚乱地抓过手边的书,随便翻了一页,眼睛盯着书,余光却在瞄chuáng上。

  宋居寒缓缓睁开了眼睛,从迷蒙到清醒,只花了短暂地两秒,然后他本能地喊着:“何故……”

  何故放下书:“你醒了。”

  宋居寒扭头看着他,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两眼发亮:“你真的在。”

  “我当然在。”何故道,“饿了吗?”

  宋居寒直勾勾地盯着何故,用一种好像要把他吞进肚子里的渴望,颤抖着说:“我以为我做梦呢。”

  “你再饿下去,真要出现幻觉了,吃点东西吧。”

  宋居寒点点头。

  何故起身要去拿饭,宋居寒却不松手:“你别走。”

  “我去给你拿吃的。”

  宋居寒定定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十秒钟。”何故指指桌子,“就在桌上。”

  宋居寒用尽力气抬起脖子,看了一眼桌上的保温罩,这才松开了手。

  何故把保温罩打开,饭菜果然还热着,他把托盘端到了chuáng头,把宋居寒扶了起来,“赶紧吃点东西。”

  宋居寒露出一个虚弱地笑容:“你喂我。”刚才抓着何故那一下,耗光了他身体最后一丝力气。

  何故用勺子搅了搅粥,舀起一勺,送到了他嘴边。

  宋居寒简直是满眼欣喜,张大了嘴吃了下去。

  “你这么多天没吃东西,只能先喝点粥,不然胃会有反应。”

  宋居寒根本不在乎吃什么,他现在眼睛里、脑子里只有何故,跟机器人似的张嘴咀嚼。

  何故被他看得有点受不了,放下勺子,无奈道:“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我怎么没好好吃了。”宋居寒“啊”地张开了嘴。

  何故舀起一大勺,塞进了他嘴里。

  吃完一大碗粥,宋居寒明显看上去jīng神了一点,他抓着何故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故,时不时就会扬起笑意。

  “你够了,别看了,瘆的慌。”何故把药和白开水递给他,“吃药,一会儿叫医生来给你输营养液。”

  “别叫,我现在谁都不想见。”宋居寒抱住了何故的胳膊,“你陪着我就行。”

  “别闹了,你现在身体很虚,手臂上的伤也需要复查。”

  “我真的谁都不想见。”宋居寒凝望着何故,“你陪着我好不好。”

  “不好,你现在要看医生。”何故把手抽了回来,略严肃地说,“你这个时候能不能听话。”

  宋居寒立刻坐直了身体:“能啊,不止这个时候,以后也能听话。”

  何故哭笑不得。

  他打电话把医生叫了过来,医生和护士给宋居寒做了检查,输了液,Vanessa见儿子终于“活”了过来,狠狠训斥了他一顿,宋居寒尽管虚弱不已,也一直笑嘻嘻地听着。

  宋居寒身体素质好,不出几天就恢复了jīng神,能走能跳了。头上的伤拆了线,只是手臂还打着石膏,行动不便,但这个时候的他似乎只要张腿就行了,张腿就能跟着何故。

  自那日之后,宋河没有再出现过,一直是Vanessa留下来照顾他们,偶尔还会亲自下厨做几道花样迭出的西餐,但味道却良莠不齐。

  何故每天看看书、喂喂鱼,陪陪宋居寒,日子过得很闲散。他似乎还有些无法融洽地和宋居寒相处,总觉得俩人之间亘着什么东西,宋居寒也发现了,他越是想要亲近,何故就表现得越是平淡,让他总是感觉很沮丧。

  傍晚时分,何故接到了他妈的电话,他妈喜忧参半地说,勤晴被查了,喜的是李家父子几年前行贿的事被翻了出来,忧的是她手里的股份会缩水。但经历过何故被绑架,她确实想开了很多,以往何故劝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效果,反倒是李家父子的疯狂之举,让她真的明白了金钱的分量。

  何故也劝道:“这是好事儿,他们如果一直逍遥法外,我们就会一直提心吊胆。”

  “是啊。”孙晴叹道,“我也想通了,什么都比不上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她顿了顿,“你说这事儿,会不会背后是宋河gān的?”

  “有可能,几年前的事都能做文章,肯下这功夫,又有这能耐的,大概只有宋河了。”

  孙晴有些感慨地说,“没想到最后还要接这俩父子的力,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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