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黎民,因为没有被邀请留下吃顿晚饭,所以只好告辞离去。而唐安琪命人把孙宝山找过来,劈头就问:“你怎么忽然来了?”
孙宝山刚刚抱头鼠窜了一次,可是挺平静,不大在乎:“我在门口站了半天,就听着房里也没声音,所以有些疑心。”
唐安琪张了张嘴,换了个角度开骂:“你看你那个怂样,你怎么就那么怕戴黎民?”
孙宝山告诉他:“小时候他总揍我,我让他打怕了。再说我毕竟是背叛过他,心虚。”
唐安琪忽然凑到了孙宝山身边:“宝山,我问你,当年炸我父母的那颗地雷,是不是戴黎民埋的?”
孙宝山万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到这里,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望着唐安琪,他心里有鬼,半天没答出来,最后才支吾说道:“不、不是吴耀祖炸的吗?”
唐安琪伸手指他的鼻尖:“宝山,你没跟我说实话。”
孙宝山不知道这是什么qíng况,只记得是自己把地雷放到坑里,又是自己抓了土埋了地雷。这话就算放在先前,他都不敢直说;现在唐安琪当了旅长,他自己思索着,就更不能承认这事了!
“我不知道。”他站起来:“你问别人去!”
然后他就又跑了。
唐安琪自己开动脑筋,把这个事分析了一下,末了觉得吴耀祖不是说谎的人,戴黎民那么赌咒发誓的,也不像是说谎,师爷是个能说谎的人,孙宝山是个没脑子的,这样综合起来一看——他妈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第29章 苦恼
唐安琪回了家,吃过饭后回房休息。虞师爷跟过来了,问他:“戴黎民今天进城有什么事?”
唐安琪已经脱了衣裳,正披着棉被坐在chuáng上。听了这句问话,他略一犹豫,随即心念一动,张口答道:“什么事都没有,他就是专门来看我的。”
虞师爷在chuáng边坐下了:“看你?你们都聊了什么?”
唐安琪垂着头,就见被子边缘露出自己的一排脚趾头:“也没聊什么。”
虞师爷怔了怔:“那……没有gān坐着的道理,总得说两句啊。”
唐安琪舔了舔嘴唇,心中暗暗鼓起了一股子勇气:“他关了门,亲我抱我。”
随即他抬头望向虞师爷,故意显出嬉皮笑脸:“师爷,戴黎民是不是一直都这么色迷心窍?可惜我长不出连鬓胡子来,否则正好扎他一嘴!”
虞师爷看着唐安琪,面无表qíng的看了半天,末了扭头望向门口,淡淡说道:“他色迷心窍,你也是不知羞耻。枉我当年还心疼你受了他的蹂躏祸害,哪知现在一看,你自己倒仿佛是乐在其中。”
说完这话,虞师爷起身就走。唐安琪见势不妙,眼疾手快的欠身扯住了他:“师爷,别走!”
虞师爷回头瞪他,他不低头,迎着目光望过去,眼珠子水润润的黑亮,正是可怜可爱。
双方相持片刻,最后虞师爷叹了一声:“安琪,你现在大了,又是有身份的人,要懂得自爱,要珍惜名声。戴黎民那种亡命徒,当然可以满不在乎,但是你身为旅长,难道不怕外人传你的闲话吗?将来你有了出息,成了人物,人家提起你这时候的荒唐事qíng,你羞不羞愧?再说那戴黎民是个什么东西,我记得你先前是很厌恶他的,怎么如今又转了xing子?如果我早知道你们两qíng相悦,那我当时就绝不会冒险带人进这个县城!”
唐安琪偃旗息鼓的老实了,他用力把虞师爷拉扯到chuáng边坐下,又钻出棉被凑到对方身边:“师爷,师爷,你别生气。”
他抬手揽住虞师爷的肩膀,亲亲热热的摇晃:“我就是和他玩玩,哪能当真对他动心?”
虞师爷长叹一声:“玩,还是玩,你就知道一个玩。”
唐安琪厚着脸皮,一直把脑袋伸到了虞师爷面前:“师爷,我带你去天津玩吧!”
虞师爷一拍他的后腰。他是个软身子,从头到脚没有一块硬骨头,后腰凹下去,一拍一颤。
虞师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手掌在唐安琪的后腰上略略一动,他忽然顺势向下扯了对方的睡裤,然后在那屁股蛋上狠扇一掌:“欠揍的货!”
gān燥温暖的手掌蹭过臀部肌肤,都蹭过去了,可是手掌依旧保持着张开五指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暂停在空气中,是始料未及而又出乎意料的样子。
虞师爷意犹未尽,然而qiáng自定下心神,不动声色的为唐安琪提上了睡裤。
唐安琪被他打的很疼。自己回手揉了揉屁股痛处,他低着头苦笑,本来还想伪装兴高采烈的小男孩,可是qíng到深处不由己,他再也做不成小男孩了。
“我又不是小崽子,你还打我屁股?”他低声说道,语气居然是异常的温柔。
这样的问话让虞师爷加意看了他一眼,看过之后,也就算了。
唐安琪太淘气了,一直是个小不正经。虞师爷是个正经人,只在他面前会偶尔的想要不正经,可是为了维持住自己的体面和双方的关系,他又要用满怀的正经来掩饰这不正经。
他其实对唐安琪是没有把握的,因为唐安琪不老实。对着这样的唐安琪,他只有披着一身正气,才能稳妥自保。
“就算你八十了,如果不学好,我也还是要打。除非哪天你告诉我,说你用不着我管教了。”他正色答道。
唐安琪蹲在了他的身边,声音仍然是轻的:“我才不会说这话,凭什么让你落了轻省?”
虞师爷望着唐安琪,忽然生出了一瞬间的失神:“安琪,你怎么这样磨人?”
唐安琪歪着脑袋凝视他:“我哪有磨人?我从来没给你惹过大祸。?”
虞师爷微微一笑,在心里说:“你当我是怕你给我惹祸吗?”
虞师爷不再多说了。
他同意和唐安琪前去天津消遣,并且很想抱着对方睡一觉。可是唐安琪没有主动发出邀请,所以他也就是想想而已。
他状似无意的把手伸进被窝,摸摸唐安琪的手,摸摸唐安琪的脚,最后发问:“屋子里是不是有些冷?”
唐安琪看着他点点头。
他也点点头:“手脚都这么凉,明天换上大炉子。”
到了新年前夕,就在唐安琪筹办礼物,预备和虞师爷同去天津拜访侯司令时,何复兴忽然来了。
何复兴刚从天津回来,在长安县下了火车,随行的自然也有戴黎民。唐安琪请他吃了一顿丰盛午饭,席上何复兴非常难得的多说了两句话,可惜全是牢骚,似乎是这回在天津受到了舆论的抨击。
“还不是指桑骂槐,不敢批评家舅,便要对我暗箭齐发。”他铁青着一张面孔,一盅接一盅的仰头灌酒:“妈了个×的,说我是军阀——就凭我那点人马,那点地盘,哪有我这样惨的军阀?还说我不革命——”他自己揪着军装衣领给唐安琪看:“前三年刚置办的军服军旗军徽,本来都是崭新的,结果为了表示革命,上下全被我换成了青天白日的招牌,糟了我好几万块钱。这要是还不算革命,那得怎么着才算革命?难道还得再扔几万才行吗?”
说到这里,他生了气,呼哧呼哧的喘,越喘越厉害。唐安琪起初还要安慰他几句,哪知他很快便从椅子上溜了下去,脸也红了,眼也瞪了,两只手垂下抬不起来。唐安琪吓坏了,连忙喊人,戴黎民就从门外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何复兴倒在桌子下面,显然是谁也不认,只要戴黎民。当着唐安琪的面,戴黎民有点不大愿意伺候他,可是不伺候还不行。平心而论,何复兴对他真不赖,要钱给钱,要权给权;所以他不大耐烦的暗叹一声,还是弯腰把何复兴揪了出来。
命令旁人把何复兴抬了出去,他非常尴尬的对着唐安琪解释:“我们旅座在天津让一群学生当面骂了,一直憋气,差点气的抽疯。所以你别害怕,他没事的。”
唐安琪就看不上戴黎民给人当奴才,所以这时也没给他好脸色:“别废话,你走吧!”
戴黎民自己也感觉到了丢人——摊上这么一位现眼的主子,主子又像没娘孩子一样依赖着他。他现在如果一定要去当个团长,何复兴也能答应,不过当真扔下何复兴带兵去,何复兴肯定不高兴,他也有那么一丁点不忍心。
他无话可说,决定真走。唐安琪皱着眉头看他背影,就觉着戴黎民一副怂样,受个大烟鬼的支使,没出息!
戴黎民没回头,可是后背上有了灼热感觉,知道那是唐安琪在盯着自己。
这差事真不能再gān下去了,他想,再gān下去,自己和安琪便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可这话该怎么说呢?不能惹恼何复兴,何复兴一旦起了疑心,也许会下狠手。戴黎民奉了他的命令,曾经在队伍中进行过几次“清洗”。大烟鬼是不足以服众的,所以剪除异己的清洗,常常就是一种较为隐蔽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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