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_尼罗【完结+番外】(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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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副官处理不了这件事,于是把麻烦推给了安德烈。而安德烈听说马从戎来了,立刻欢天喜地的冲出了院子大门。马从戎是轻装而来,身后只带了一名随从。穿着一身秋香色绸缎长袍,他长身玉立的站在大太阳下,对着安德烈展颜一笑:“爵爷,你好啊!”

  安德烈也笑了,简直有些激动:“喵长。”

  然后不等马从戎说话,他直接侧身向院内一指:“我去告诉大帅!”

  马从戎当即拽住了他:“慢着,爵爷,我问你句话,你敢不敢直接带我进去?”

  安德烈没听明白,一脸疑惑的向马从戎探了头:“进去哪里?”

  马从戎笑了:“还能进哪儿去?进大帅的屋里呗!”

  安德烈为难了:“大帅不许人随便进后院,要先通报才行。”

  马从戎抓着他不松手:“我除非是直接进去了,否则大帅肯定对我又是俩字——不见!”

  安德烈看着马从戎,迟迟疑疑的想起了北平光yīn。那时候马从戎是一趟一趟的往霍府跑,chūn节前还给了他一卷子钞票,以及一箱奇大的虾仁。

  把心一横把牙一咬,安德烈鼓起了勇气答道:“好,喵长,你跟我走!”

  副官们听说秘书长来了,呆头鹅似的在院子里站了队,问候也不是,不问候也不是,只好对着马从戎拼命的点头微笑。马从戎体谅他们的苦衷,风度很好的向他们挥了挥手,随即穿过前院,跟着安德烈往后院去了。

  他们进入后院时,霍相贞刚好写完了手上的信。把信笺折好了塞进信封,他转向窗外正要喊人,哪知安德烈和马从戎牵牵扯扯的走进院内,马从戎东张西望的环视着周遭环境,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窗内一个人,窗外一个人,四目相对,因为都是太意外,所以竟是一起怔住了。

  短暂的失神过后,霍相贞转向了安德烈,从窗口把信递了出去:“派人把信送给孙师长,要快。”

  安德烈双手接了信,同时忐忑的抬头看了霍相贞:“大帅,喵长……”

  没等他把话说完,霍相贞一抬下巴:“你gān你的事儿去!”

  安德烈看他气色不善,只好乖乖的带着信离了后院。而霍相贞用双手撑着窗台,微微俯身正视了马从戎,心里知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小老毛子真是被马从戎笼络住了,狗胆包天的敢把人硬往自己眼前送。

  而马从戎在他的目光中恍惚了一下,紧接着双膝一软,“咕咚”一声跪在了院子正中央:“大爷,我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原谅我一次吧。”

  话音落下,他团团的向下伏了,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

  霍相贞不为所动的看着他,同时开了口:“我如今无非是看着形势混日子,过了今天,明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你若以为我是东山再起了,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马从戎慢慢的直起了腰,可怜巴巴的小声说道:“大爷,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您的。自从您去年负气离开天津之后,我悔得真是生不如死,立刻就把那路买卖给断了。大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知错了也悔改了,您不能不再给我一次学好的机会啊!”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闪了泪花:“冬天您始终不肯见我,我难过得病了一大场,差点儿死了,后来在码头遇见您的时候,还没好呢。我那时候就想找您,可又不知道您的下落。前几天您发了通电,有了消息,我立刻就收拾行李赶过来了。”

  霍相贞静静的凝视着他,脸上始终是没有表qíng。从小一起长大的,再看不上也看了二三十年,结果在最冷的时候给他泼凉水,最疼的时候给他捅刀子。他怕什么,给他什么。这么个东西,现在涕泪横流的跪在他面前,一点骨气也没有,烂泥似的连哭带说带磕头,这是要gān什么?

  忽然打断了对方如泣如诉的长篇大论,他冷淡的说道:“行了,我不记恨你,可这里也没你的地方,你回去吧。”

  说完这话,他探身对着门口大声喊道:“来——”

  未等“人”字出口,马从戎像离弦箭似的起身窜到了他的面前,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大爷,别撵我,我好容易来的,您这么把我撵出去了,您让我怎么回家?”

  霍相贞没想到他还敢扑上来对自己动手动脚了,登时向他瞪了眼睛。而马从戎随即松了手,一扭身快步上了台阶进了门。这回走到了霍相贞面前,他不假思索的又跪了下去。眼前两条笔直的长腿,大爷的腿,是他这半年来朝思暮想的,如今清清楚楚的,真在触手可及之处了。抬手抓住了霍相贞的裤管,他仰起雪白的脸,忽然周身气血翻涌,嘴唇颤抖得快要说不出话:“大爷,我纵有千日的不好,也有一日的好……”

  霍相贞不言语,一脚把他蹬出了老远。

  马从戎倒仰向后,连打了好几个滚。趴伏在地捂了心口,他紧闭双眼低了头,屏住呼吸忍了半天的痛,然后四脚着地的又爬向了霍相贞。一把搂住了对方的大腿,他哭出了一句话:“大爷,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此言一出,霍相贞不禁一愣,要动未动的腿也停了动作。低头望着马从戎,他没想到马从戎会存了这般心思。而马从戎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腿,低头用脸贴了他的军裤,哽咽着又道:“我知道自己是个奴才,不敢和您比夫妻,可是……我和大爷……这么多年了……”

  霍相贞想了想,有些糊涂,不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论感qíng,还是论jiāoqíng。马从戎紧紧的附着他,紧得将要痉挛,让他撕不开扯不下。用面颊缠绵而痛苦的蹭了他的军裤,马从戎抽泣着又道:“我不求您拿我当妻,只要您别撵我,只要让我还能日夜伺候着您,我就心满意足了。”

  霍相贞看着他乌黑的头发,粉白的耳朵,和洁净的脖子——全是看惯了的,惯到视而不见;虽然分离了一年多,再见还是觉得自然而然。马从戎那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拿不准;马从戎对他倒是真有qíng还是假有qíng,他也还是拿不准。

  他被马从戎固定在了原地,动不得走不得。就近拽过一把椅子坐下了,他忽然觉出了疲惫:“我这趟出来,也就是架势摆得大,其实底子是空的,谁能给我军饷,我就打谁的旗帜。你回来了也没用。”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声音也低了:“我哪儿还有钱给你?”

  马从戎听了这话,心中一绞,疼痛之余又觉出了羞愧:“大爷,您别拿话臊我了,我这时候若还是惦记着钱,那真不成人了。您要是缺饷,我、我……”

  在鼻涕眼泪的掩护下,他一狠心,太狠了,五官眉目都抽筋似的扭曲了:“我有钱,我这就回天津去张罗现款,我约莫着我能马上拿来……”呕血似的,他吐出了一个数目:“五十万。”

  马从戎像个扑满似的,一贯只进不出,除非砸碎了他。霍相贞活了三十多岁,第一次听马从戎要主动往外拿大钱。严肃而又惊异的看了他一眼,霍相贞随即摇了头:“胡说八道,我能要你的钱吗?”

  马从戎听了“胡说八道”四个字,如同得了佛语纶音一般,心中登时一喜。他太了解霍相贞的脾气了,“胡说八道”当然不是客气话,但是不客气中带了和气,是句亲切的训斥。慌忙掏出手帕满脸的擦了擦,他极力想要擦出一张讨喜的面孔。

  前途又有了光明,他下定决心,这回无论如何都要把大爷哄得回心转意。

  否则回了天津也是受煎熬,他的身心可真是全熬不住了。

  第123章 重拾旧业

  安德烈一直站在后院的门口,不敢向内深入。天气好,后院的房屋全开了门窗,秘书长在厢房中连哭带嚎,哭嚎的是什么,他听不清楚,就听见高一声低一声的呜呜噜噜,起伏连绵成了一片。偶尔霍相贞也出声,全不是整话,仿佛一开头就被秘书长的抽泣哽咽给堵了回去。

  安德烈一直很高看马从戎,所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守住了后院门,不许旁人擅入,并且紧绷了神经,生怕他的嚎啕远播,会让前院的副官们见笑。那么体面的秘书长,竟然也会有这么不体面的时候,他脸上火烧火燎的,替马从戎窘迫得慌。

  哭声渐渐的低了,最后被断断续续的低诉取代。安德烈想即便是小孩子挨了打,哭到这般地步也就可以了,于是便把手伸到裤兜里,想要掏出手帕提前给秘书长预备着。然而掏出手帕一瞧,手帕脏是不脏,但是染了星星点点洗涤不去的黑迹,看着是相当的上不得台面。yù言又止似的吸了一口气,他把手帕又塞回了裤兜。

  正当此时,厢房半掩的房门一开,马从戎露了面。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心口,他那乌黑蓬松的小分头乱了形状,额头上也蹭了一抹灰尘,眼皮和鼻尖全是水灵灵的粉红。仿佛眩晕似的,他闭着眼睛低头迎风站了一会儿,然后睁眼抬头望向了安德烈。毫无预兆的,他微微点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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