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_尼罗【完结+番外】(166)

阅读记录

  出出入入的运了几趟,马从戎打算把皮子和古董全用汽车送去天津。这么大的一所宅子,就由俩警察看着门,这不是静等着来贼吗?念念不忘的想着那些论堆卖的皮子,他替霍老爷子心碎。

  马从戎来时带了两辆汽车,如今头一辆汽车中堆满了箱子,全是霍老爷子置办回来的小件古董和字画,介于价值连城和一分不值之间。马从戎带着包袱上了第二辆汽车。包袱堆进了汽车里,他正在要上未上之际,前方忽然来了几辆汽车。汽车的车门踏板上站了荷枪实弹的卫兵,可见来者乃是高级的军人。

  汽车一停,车门一开,顾承喜弯腰下了汽车。迎面见了马从戎,他显然也是一愣。而马从戎立刻笑了一下:“顾军长怎么来这儿了?”

  顾承喜随口答道:“溜达溜达。”

  紧接着他也有了疑问:“三爷怎么也来了?”

  马从戎笑道:“收拾收拾。”

  话音落下,两人一起相视着发了怔,全感觉对方那回答不大对劲。仿佛出于本能一般,马从戎先人一步的上了汽车。隔着车窗向外一挥手,他满面chūn风的做了个告别的手势。同时汽车发动,一前一后的加速驶上了大街。

  第125章 替身

  马从戎的汽车说走就走,一溜烟的驶上了大街。顾承喜眼睁睁的望着汽车尾巴,心想他来收拾什么?他凭什么来收拾?先前不来收拾,现在忽然来了,怎么着?他和霍相贞又有联系了?

  直到这个时候,顾承喜才后悔自己没有抓住马从戎细细盘问,然而汽车已经无影无踪,他是悔之晚矣。

  迈步进了霍府大门,他也是突发奇想,打算过来散散心。暮chūn时节,正是好天气,霍府对他来讲,又是个有故事的地方,闲来无事,逛霍府自然是比逛公园更有趣。警察不敢阻拦,由着他往里溜达。而他一路分花拂柳的走向深处,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往事全在眼前浮现出来了。暖风chuī乱了一丛花木,几点鹅huáng花瓣飘落在了他的军装衣领上——大帅府,曾经是多么高不可攀的所在,如今却荒凉得只剩了他。他可以甩开胳膊大步走了,再不必随时预备着向过路的副官们微笑,也不必探着瞄着霍相贞的行踪,设法偶然出现在他面前。

  两根手指夹住斜伸到面前的一根花枝,在明媚的艳阳下,他缓缓捋下了一把花瓣。脚步不停的走向前方,他抬起手,将花瓣细细的洒了一路。他想自己本是个小地方的小混混,本来连北京城的大街都不敢走,连大帅府的大门都不敢进,可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大人物,所以硬着头皮留了下来,硬着头皮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慢慢走到了小楼前,他仰头向上望。二楼的玻璃窗开了个大窟窿,楼下的地面上还有成片的碎玻璃碴。登上台阶进入楼内,他由下至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走。

  上楼之后,他在霍相贞的卧室里停留了半天。楼上是个好地方,一共两间卧室,分别供他睡了白摩尼和霍相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有本事,喜欢男人,就真能挑到最好的男人睡。凡是被他看上了的,无一例外,全得被他先尝个鲜。厉害,他想,真厉害。

  出了卧室继续走,他进了书房。书房很大,顶天立地的排了两面墙的书架,架子上以旧书居多。犄角旮旯处摆了一张长沙发,沙发上扔着几只落了灰尘的软垫子。窗前一张大写字台上,还整整齐齐的摆着纸笔,一只白玉老虎充当镇纸,压住了厚厚一叠雪白宣纸。

  像个初次出门做客的小孩子一样,顾承喜来了兴致,面对书架横着挪,仔细辨认宽阔书脊上的文字。书架尽头连着西式立柜,他抬手一拉柜门,柜门并没有锁。再看柜子里面的内容,却是整整齐齐的垒着许多大扁盒子,也不知是gān什么用的,拿起一盒粗粗一看,上面还用粗笔画了数字编号。

  顾承喜没能打开盒子,托着盒子掂了掂,感觉还很有分量。颇为疑惑的对着盒子又敲了敲,他满心疑惑的自言自语了:“什么玩意儿?”

  把楼下的卫士叫上来,他让人把这些大盒子搬出书房,堂而皇之的运到了霍府门外的汽车上。到家之后,他把家里的活人全叫过来了:“你们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见了,面面相觑,谁也不认识,还是赵良武袖着双手走了过来,赖唧唧的说道:“这是电影胶片,电影院里的片子,就是用它放出来的。”

  顾承喜知道赵良武的ròu体虚弱得接近虚无,jīng神却是十分健旺,终日东张西望无所不知,如今听了这话,便是十分信服:“放?怎么放?”

  赵良武瑟缩着靠墙站了,声音很细的答道:“那得有机器呀。”

  顾承喜知道有人爱看电影,可是没听说往家里收藏电影胶片的。好奇心登时压不住了,他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好电影,这么讨霍相贞的喜欢。

  想看,可是不想光明正大的看,只想偷着看。机器来了,放映员也来了,他做贼似的满宅子乱转,想要找间妥当的大屋子当做观影厅,然而哪间屋子都不合适。末了无可奈何,他只好还是在院子里放了露天电影。院子四角站了卫士,卫士们全是背对着他,电影放映期间,不允许闲杂人等擅入。而他在银幕前的太师椅上坐下了,双手扶着膝盖,饶有兴味的静坐等待。放映员将拷贝盒子中附带着的唱片放到了留声机上,随即在激昂的进行曲中,银幕上闪闪烁烁的显出了光影。

  顾承喜盯着银幕猛一挺身,随即一拍大腿,哈哈哈的笑出了声。笑过之后张着嘴,他保持着笑容直了眼睛。随着画面的变幻,他缓缓的抿了嘴唇,由傻笑改为微笑。笑着笑着又一歪脑袋,双手夹在腿间扭绞着,不知怎的,竟是不好意思了。

  眼睛越笑越眯,他最后有了点慈眉善目的意思。汗津津的双手抬起来搭上了椅子扶手,他那两条长腿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一会儿伸出去一会儿收回来,皮鞋底子无意识的在青砖地上直蹭。忽然毫无预兆的起了身,他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伸手要摸银幕上的霍相贞。可是未等他走到近前,光影已经被他挡了个严实,银幕上的霍相贞也随之消失不见。这让顾承喜愣了一下,随即乖乖的退回了原位坐下,知道自己是又闹笑话了。

  他没想到银幕上的霍相贞,也还是只能看,不能摸。

  一动不动的坐住了,他一眼不眨的盯着银幕,直到银幕上的霍相贞忽然从窗户中探出了上半身,很好奇的凑近了镜头。一张脸骤然放大了,顾承喜看到他对着自己灿然一笑,眼睛明亮,整齐牙齿也反she了阳光。

  这突如其来的一笑让顾承喜先是一怔,随即跟着也笑了。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他塌了肩膀驼了背,仰头对着银幕微笑。电影放映完毕,留声机哑巴了,银幕也黑暗了,他坐在夜色之中,还是笑。

  他本以为自己不再那么爱霍相贞了——还爱什么呢,那边已经和自己结了似海深仇,说不明解不开,成了个你死我活的局面;而自己如今正是蒸蒸日上,将来有大出息了,找什么好人找不着?怎么就非他不可了?

  他越想越感觉自己还是不爱霍相贞为好,可是他身上有两样东西,是他的头脑所管不住的,一个是qíngyù,另一个是心。

  他脑子里清清楚楚的,什么道理都懂,可是一见银幕上的霍相贞,道理就全都一文不值了。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qíng景——在保定城外的pào兵营里,霍相贞从一门野战pào的pào筒上向下跳,黑大氅像一朵黑色的云,铺天盖地的席卷了他。霍相贞抬手要去扯下大氅,而他胆大包天,隔着大氅亲吻了对方的手。

  他还记得霍相贞当时的话——当时,霍相贞问他:“王八蛋,要造反吗?”

  他没言语,只是笑,像刚才那样抿着嘴笑。于是后来霍相贞也笑了,笑得天真,宛如银幕上的那个笑。

  顾承喜迎着微微的夜风,想自己和他也曾经有过很好的时候,他那么呆,别人欺负他怠慢他,他都不知道。

  自己欺负他,他倒是全懂,还记仇,还记成了深仇大恨。

  顾承喜自认为是个天生的qíng种,在qíng场上纵横捭阖,从来不曾失利,唯独折在了霍相贞的身上。久恋必苦,况且还是单恋。应该及时退步抽身,应该马上把那些胶片盒子远远扔了,应该彻底忘掉霍相贞这个人,以及平安两个字。

  应该的事qíng太多了,可惜他一样也做不到。头也不回的抬起一只手,他发了命令:“再放一遍。”

  第二遍放完,已经到了小半夜。顾承喜摇摇晃晃的起了身,揉着眼睛往卧室走。走到半路他回了头,大声喊道:“海生!”

  后方院子里的人听了,连忙一递一声的向外叫裴海生副官。不出一分钟的工夫,一名宽肩长腿的英俊青年小跑了进来:“军座,我在这儿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尼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