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_尼罗【完结+番外】(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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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相贞酒量平平,先喝了白兰地,又灌了冷啤酒,这时被窗外的晚风悠悠一chuī,就隐隐觉出了眩晕,幸而他的意志力很qiáng,既然知道席上有个顾承喜,便自己管束着自己,不肯失态。把啤酒杯子向旁一推,他将一边胳膊肘支上桌面,侧身抬手扶了额头,另一只手握了筷子,他有一搭没一搭的从什锦冰碗里夹榛子吃,偶尔又和石将军低声聊几句。

  他是气定神闲了,顾承喜用一条手帕堵着鼻孔,也和旁人有说有笑起来。其余人等看着他们两个的反应,都是感觉新鲜——打的时候带着你死我活的狠劲,一旦不打了,立刻各忙各的,仿佛刚才拼命的人并非他俩。

  这一顿饭吃得长久,席散之时,天已经黑透了。楼内楼外全安装了五百支烛光的大电灯,把整座园子照得亮如白昼。楼上一有动静,楼下各家的卫士副官立刻打起了jīng神。霍相贞和石将军先走了出来,石将军对他低语道:“静恒,北平城里别闹事儿,出了城再另找机会。”

  霍相贞连连的点头,同时发现斜前方站了一名青年副官,正在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并且目光锐利,是个不怀好意的看法。心中无端的起了一股子火,霍相贞抬手指向了他:“看什么?滚蛋!”

  裴海生退了一步,当真转身走了。他走了,安德烈和李天宝来了;石将军一直扶着霍相贞,这时见了安德烈,当即把霍相贞往他怀里一推:“好,这家伙个子大,让他搀着你吧!”随即又对李天宝说道:“他醉了,你们赶紧送他回家。”

  安德烈高人一头,一眼看到了刚刚下楼的顾承喜,登时连拖带拽的要带霍相贞走。而顾承喜因为要陪着连毅,所以落了后。花园子里乱哄哄的,远处又黑,他一边说笑一边东张西望,心想:“跑了。”

  跑了也没关系,横竖还有再见的机会。一身的骨头像被摔松了关节,一动就疼,不动也疼。但是疼痛之余,也很有趣味——肆意妄为的趣味,不装孙子的趣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午夜时分,军头们各回各家。霍相贞坐在房前台阶上乘凉chuī风,一边喝醒酒茶,一边对安德烈说道:“这饭吃的,吃到一半还打了一架。真是日久见人心,我毕生都没有见过这么下流无耻的东西!”

  与此同时,连宅灯火通明,连毅一边坐在椅子上洗脚,一边也对白摩尼笑道:“你大哥和小顾今天打了一架,打得漂亮!哈哈,这顿饭吃得有意思,不虚此行啊!”

  白摩尼撩了他一眼:“谁赢了?”

  连毅问道:“你说呢?”

  白摩尼垂下眼帘:“肯定是我大哥。”

  连毅踩出了一盆水花,哈哈哈的又笑了一气。

  旁观者是兴高采烈了,挨揍的也没有长吁短叹。顾承喜在家中的大浴缸里半躺半坐,手里端着一瓶汽水。抬头望向坐在浴缸边沿的裴海生,他开口笑问:“这回见着真人了吧?怎么样?”

  不等裴海生回答,他摇晃着汽水瓶子继续笑道:“说起来,也认识四五年了,按年龄算,我还是他的老弟呢!”

  抬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鼻子,他自顾自的又道:“这当大哥的是真不疼人,逮着我就下狠手。等将来到了山东,我非找机会和他好好算算账不可。”

  顾承喜这话说了不过三天,霍相贞便随着姗姗而来的孙文雄部上了火车,走津浦路进了山东。而顾承喜被贺伯高催促得坐不住,只好亲自带兵出发,也追着霍相贞南下去了。

  第130章 此山是我开

  霍相贞瞻前顾后的到了山东,预备着要打一场恶仗,哪知在进了山东地界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对手。先前的省主席乃是冯玉祥的人,如今不知怀了什么心肠,带着队伍匆匆退去了河南,而霍相贞不发一兵一pào,堂而皇之的就把第四军开过来了。

  他开过来了,顾承喜也开过来了,然后贺伯高那边再无命令,他们就成了闲人。霍相贞占据了泰安,顾承喜则是进了济南。双方军队沿着津浦路分散驻守,又因为泰安济南之间有着一百多里地的距离,所以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霍相贞生在直隶长在直隶,不到非常时期,绝不轻易出远门,所以气候略略一变,他便立刻感觉出来了。当初他曾在山东打过仗,见识过此地夏季的炎热,如今赶在五月末来了,不出几天的工夫,他又热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及至时节进入六月中旬,他已经热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终日只是汗淋淋的发呆。

  陪着他一起发呆的是安德烈。大清早的,两个人并肩坐在廊下的藤椅上乘凉,衣服是绝对穿不住了,他们只凭一条裤衩遮羞,裤衩还是特别的宽松。胳膊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双脚抬起来蹬在游廊阑gān上,他们半闭着眼睛向后仰靠,一人露出了一个卵蛋。

  一股子小凉风贯穿了游廊,chuī得二人昏昏yù睡,正是凉慡舒适之时,游廊尽头的房屋中忽然起了喧哗,热热闹闹的总不消停。霍相贞本就心烦意乱,如今受了惊扰,眼睛都不睁,直接向上吼了一嗓子:“胡吵什么?!”

  喧哗立时停了,李天宝穿着半袖衬衫,一路轻手轻脚的小跑过来。在游廊外面正对了霍相贞,他见霍相贞依然闭着眼睛,所以大着胆子做了个鬼脸:“报告大帅,卑职接了秘书长的电报,秘书长说要过来一趟,所以卑职忙着给大帅收拾屋子呢。”

  霍相贞一歪脑袋,无jīng打采的睁了眼睛:“他来就来,给我收拾什么屋子?”

  李天宝坦然的笑道:“也没怎么收拾,就是给大帅换chuáng竹席,原来那chuáng竹席都被汗沤酸了,秘书长见了,非骂我们不可。”

  霍相贞听闻此言,感觉很不是味,但是昏昏沉沉的,懒得动肝火。重新把眼睛闭上了,他低声说道:“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全是一戳一动弹,成天的偷懒糊弄我。秘书长要是不发电报,你们也想不起来给我换chuáng新凉席!”

  随即他向旁一挥手:“滚吧!”

  李天宝答应一声,忍着笑悄悄走了。

  马从戎到了泰安,熬了不过三天就热跑了,临走之时他给霍相贞出了主意,建议霍相贞搬到泰山上小住几日。霍相贞听了这话,第一感觉是扯淡,可是想了一想,他又活动了心思——反正现在山东太平,他到山中避几天暑,想必也误不了大事。

  霍相贞越想越认为此事可行,于是命李天宝收拾行装,当真准备出发。哪知在临行前一天,李天宝拿着一份电文过来了,陪着小心说道:“大帅,第六军的顾军长发来电报,说是想来泰安看看您。”

  霍相贞接过电文扫了一眼,随即将其递还给了李天宝:“不许他来。”

  李天宝得令退下,然而不过一个小时的工夫,又拿着一份新电文回来了:“大帅,顾军长回电,说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借道泰安,去登泰山。”

  霍相贞这回根本没看电文,直接答道:“不许他登。”

  李天宝再次退下,这回不出半个小时,他畏畏缩缩的第三次走到了霍相贞面前:“大帅,顾军长又回电了,他问大帅……”

  霍相贞看他吞吞吐吐,忍不住要不耐烦:“问什么?说话!”

  李天宝垂了头:“他问大帅是什么时候把泰山包下的。”

  霍相贞用一条大毛巾擦了擦汗:“贫嘴恶舌,无耻之尤。不必理他了,总之不许他进泰安。”

  李天宝也觉得这电报不大好回,所以得令之后,立刻走了出去。而霍相贞攥着大毛巾,一时想要宰了顾承喜,一时又怕顾承喜不好宰——起码现在是不大好宰,两军在山东正成对峙之势,合作二字不过是表面文章。一旦自己真对顾承喜动了手,山东河北的形势必定要乱,一场恶仗也是在所难免。

  霍相贞现在不大敢动,好钢得用在刀刃上,他不能牺牲自己的小兵去报私仇。如今东南西北八方开战,他还打算乱中取胜,找机会把河北抢回来。

  霍相贞在出发之前,让李克臣和自己同行。雪冰和孙文雄是带兵的人,不能离开大营,只有参谋处尚算清闲,可以随他出游。然而李克臣一听要爬泰山,吓得恨不能卧chuáng装病——他是奔四十的人了,平日能懒则懒,着实是没有对着泰山卖苦力的闲qíng逸致。参谋长不去,参谋们也不好去;所以霍相贞只好单枪匹马的带着副官处和卫队上了路。

  副官处以李天宝为首,还都是半大孩子的xingqíng,听闻要爬泰山,提前许久就开始兴奋。及至这天清晨上了路,他们如同要去开野餐会一般,个个喜笑颜开。结果笑了没有两个小时,就笑不动了。其中李天宝自从做了副官长之后,难得劳动,身体最虚,手拄着一根青竹杖,他累得恨不能四脚着地。眼看安德烈还能紧跟着霍相贞往前走,他便抬手抓住了安德烈腰间的牛皮带,想要借力。安德烈被他抓得甩不开手迈不开步,很不自在。双方这么牵牵扯扯的走了一段路途,霍相贞忽然转身,一把握住了李天宝的手:“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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