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_尼罗【完结+番外】(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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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的活计,还是照常进行。入夜之后,电灯把雪地照得一片白亮。勤务兵们登高上远,往廊檐下挂新灯笼,在廊柱间扯万国旗。大批的鲜花,因为怕冻,所以放进了热屋子里保存,等着明天亮相。马从戎没法回家,因为今年张罗晚了,此刻不得不赶夜工。

  霍相贞独自坐在书房里,盯着前方的房门发呆,呆得面无表qíng,眼神都散了。

  与此同时,白摩尼在黑屋子里爬到了窗台前。楼里是通着电的,但是他不想开灯,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屋子里不但黑,而且凉。手扶着窗台站起了身,他向外望。远处的游廊亮成了一条龙,霍府就是过年前的气氛最好,狂欢似的让人兴奋。可惜,他已经完了。

  一切都比他预想的坏出了十倍百倍,他思来想去,最后感觉自己没法解释。

  早知如此,当初不如不向大哥表白。都说好了,都说定了,结果又闹了今天这一出戏。即便是灵机在世,也没辙了。还有那颗珍珠——其实只不过是想托老姐姐去给自己找找买主,哪知道老姐姐那么笨,连个珠子都装不住。

  白摩尼不知道大哥会把自己关多久。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想和大哥一起过年。

  第51章 逆鳞

  马从戎忙到了午夜时分。总算把霍府内外大致装饰妥当了,他又冷又累,没了回家的心思,所以直接向后回了楼内,打算找间屋子对付一夜,横竖天亮之后,还有的忙。过年过年,霍相贞是个甩手大爷,家里的年,全成了他马从戎一个人的事。

  然而轻手利脚的上了楼,他发现霍相贞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默不作声的返回了楼下,他到副官室里问消息:“大帅晚上吃饭了吗?”

  值班的小副官困得摇摇晃晃,qiáng睁着眼睛起了立:“报告秘书长,大帅没吃。”

  马从戎挥了挥手:“行了,你给我跑趟厨房,弄几样清淡的饭菜过来,快!”

  小副官披上外衣,领命而去。不出片刻的工夫,他拎着个大食盒回来了。马从戎亲自掀开盖子瞧了,同时听到小副官说道:“秘书长,厨房里就剩这么几样现成的了,要是新做的话,就得等。好在粥是滚热的,我路上走得又挺快,现在也不能凉。”

  马从戎点了点头,然后从食盒里端出了米粥菜肴。用个大托盘逐样盛放好了,他端稳盘子,亲自上了楼。

  马从戎进入书房时,发现霍相贞正坐在写字台后发呆。

  几个小时前他来过一次,当时霍相贞就是这幅模样,没想到几个小时过去了,他居然是个一动未动的光景。马从戎知道他在这方面有点傻,尤其闹事的是白摩尼,更让他傻上加傻。把大托盘轻轻的放到写字台上了,他直接问道:“大爷吃点儿吧!”

  霍相贞缓缓撩起眼皮,神qíng迟钝的扫了他一眼。重新垂下了眼帘,他仿佛是不屑于和马从戎说话。

  马从戎盛了一小碗粥,无声的放到了他的面前。霍相贞盯着他的手——手指修长,皮肤白皙得几乎半透明,指甲修得圆润而短,看着很稳妥,很gān净。

  骤然一抿嘴唇,霍相贞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忽然开了口:“一个人,叫了仨,一个给他烧烟,两个给他码牌。我当他是小崽子,他当我是大傻瓜!”

  马从戎绕到了沙发椅后,抬起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大爷到底是气他叫条子,还是气他抽大烟?”

  霍相贞没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上午给他颗珠子,下午就转手给了——”

  话没说完,他顿了顿,最后又道:“可能是我想多了。”

  马从戎半轻不重的为他按摩了肩膀:“是现在想多了,还是原来想多了?”

  霍相贞闭了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我不知道。”

  马从戎俯下了身,头发与皮肤带着冰雪的寒气:“大爷多少吃点儿,吃饱了,好睡觉。大过年的,别钻牛角尖。好不好?”

  霍相贞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耳朵蹭过了马从戎的面颊,对于马从戎来讲,是一闪即逝的灼热感觉。和霍相贞睡过无数次了,霍相贞没亲过他,没摸过他。霍相贞只会勒出他一身青青紫紫的伤。

  松了双手低了头,他把胳膊肘架上了霍相贞的肩膀。缓缓的歪着脑袋侧了脸,他若有所思的审视了霍相贞的侧影,忽然感觉很古怪。

  他和霍相贞之间的关系,很古怪;他和霍相贞之间的感qíng,也古怪。霍相贞对他很冷淡,很专一,很粗bào,很纵容。也许他的角色真的只是一颗上清丸,但是世上可还有其它的好药,能让霍相贞一吃四五年?

  转了脸望向前方,他和霍相贞一起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又拍了拍霍相贞的后背,他像个老大哥似的说道:“大爷,吃吧。”

  霍相贞魂不守舍的听了话。伸手端起粥碗,他没吃菜,直接喝光了一碗粥。

  眼看他扶着写字台要起身了,马从戎想起了一件事:“大爷,您打算怎么处置白少爷?不能总把人关着不是?大书房可是挺冷的。”

  霍相贞头也不回的低声答道:“明天我去掐死他!”

  然后他走向门口,回了卧室。

  马从戎没有追他啰嗦。等他走没影了,马从戎关了房门,然后坐到了沙发椅上。挺直腰板挽起袖子,他端起霍相贞的碗,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热粥,随即夹了一筷子凉拌jī丝送进嘴里。粥熬得很够火候,小菜的滋味也好,他一口菜一口粥,吃得津津有味。

  马副官有马副官的活法,秘书长有秘书长的活法。他忙了一天半夜,得先犒劳犒劳自己。至于白摩尼是死是活,和他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一如他的死活,和白摩尼也没有一分钱的关系。现在他的一双眼睛,只看大爷与钱。他的一双手,攥着大爷的日子。

  吃饱喝足之后,他端着托盘下了楼。宽衣解带冲了个热水澡,他舒舒服服的上chuáng睡了。

  翌日清晨,百务缠身的马从戎还没醒,霍相贞先醒了。

  洗漱过后披了外衣,他带了一贯早睡早起的元满,出门往大书房走。今年就冷在了过年这几天,寒风刀子似的直刮人脸。霍相贞一边走一边咳嗽,一直咳嗽进了大书房。

  把元满留在了大书房的小厅里,他拖着一把椅子,走去了见了白摩尼。钥匙打开暗锁,他推了门向内瞧。冬季天短,外头没大亮,屋子里更是黑。伸手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他不假思索的开了电灯。

  灯光一亮,屋内的qíng景立时清楚了。霍相贞高高大大的堵在门口,只见白摩尼抱着肩膀缩在墙角,一张脸红中透青,已经肿胀得变了形状。在光明之中猛然睁了眼睛,他直愣愣的望着霍相贞,一侧嘴角还带着一抹暗色血迹。

  霍相贞见了他这样子,真感觉他是又可怜又可恨。拎起椅子向地面上重重一顿,他转身关门,坐了下来。双手扶了膝盖,他微微向前探了身,面无表qíng的盯着白摩尼。而白摩尼在长久的愣怔过后,终于怯生生的开了口:“大哥……”

  他的声音很轻很细,人也缩得很小,看起来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或者小鼠。但是霍相贞不为所动,他有他的狠心。

  并没有回应那一声“大哥”,他直接奔了主题:“谁教你抽大烟的?”

  白摩尼转动了滞涩的脑筋——谁教的?不知道是谁教的,没人撺掇过他抽大烟。好像当初是听顾承喜提了一嘴,顾承喜说抽大烟能解闷,但是老太爷可以不怕上瘾,年纪轻轻的人,最好还是别碰它。

  后来……自己就去找了老姐姐,让老姐姐给自己烧了一个烟泡,吸完之后难受得头晕目眩,再往后的事qíng,则是不堪回首了。

  抬眼望向了霍相贞,他战栗着摇了头:“没、没有人教我……”

  他垂了脑袋,喃喃的说话:“我腿疼,又闷,所以就抽上了它……”他的眼泪早在恐怖寒冷的夜里流gān了:“我知道抽大烟不好,可我图着舒服……我没出息……”

  霍相贞挺直了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家里不养大烟鬼。平川也抽大烟,但是他有自知之明,不往我眼前凑,所以我不管他。你呢?你是什么意思?”

  白摩尼早已厌倦了鬼鬼祟祟谎言连篇的生活,听了霍相贞的问话,他眼中一热,几乎又流了泪。抬起一只脏兮兮的手捂了嘴,他连连的点头,断断续续的哭道:“我戒……我不抽了……”

  霍相贞抬手指了指他:“好,记住你自己这句话。”

  然后做了个深呼吸,霍相贞又问:“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常往窑子里跑?”

  白摩尼睁大了眼睛去望霍相贞,眼中转着一圈水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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