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珀站在一棵老树下,身体就倚着树gān。
冲锋枪的份量坠的他脊梁酸痛。拧着眉头从岩温手中接过水壶,他仰头灌了一口,以便咽下嘴里的镇痛药片。
“他把我打坏了。”他把水壶递给岩温,神qíng颇为痛苦的摇头说道:“真是没办法,我又不能打还他报仇。我的头好疼,他真的是把我打坏了!”
岩温用力拧好水壶壶盖,知道段珀这是在抱怨段提沙。这父子两个终日好的蜜里调油,哪知一旦翻脸,段提沙下手竟是这样的狠。
段珀现在依旧是不大和外人讲话,只对岩温嘀嘀咕咕:“我的耳朵里在响……千万不要再开pào了,我的脑袋都要被震碎了。”
岩温找不出话来安慰他。其实pào声并没有可怕到那种地步,是段珀本人现在受不得巨响。
这时一名侦察兵跳跃着从林深处跑过来,向段珀报告道:“老虎少爷,那边山谷里已经jiāo了火。还有一支五六十人的队伍,想要从东边上山,也被我们追上了。”
段珀想要保住段家庄园,因为这处庄园的地理位置绝佳;而且住了若gān年,也比较有感qíng。目前他要做的就是指挥队伍扰乱国际纵队的行军路线——如果没有明确的方向和道路,那国际纵队是绝无可能找到庄园的。
这件事非常重要,所以他要亲自上阵;但他又怕死,总觉得前线一带弹片乱飞,很容易就能切开自己的肚皮。权衡之下,他索xing躲在了这处比较安全的小山林中,不远不近的发号施令。眼看局面得到了控制,他身体不适,便打算率队撤退,追赶段提沙。扶着树站直了身体,他扭头看了岩温一眼。
岩温一直在盯着他。双方目光相遇,各自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qíng。
然后段珀把脸转向前方,对着周遭这一群卫士挥了挥手:“走!”
枪声是突然响起来的——就那么一声,清脆又突兀,当场就把段珀放倒了!
岩温在下一秒纵身一扑压上段珀,同时拔出手枪就向前方扣动了扳机。其余卫士端起冲锋枪,也应声向四周发起一阵密集扫she。
一场混战就此开始。此地山高林密,战斗双方甚至都看不清敌人身影,全凭直觉开枪she击。段珀的卫队人多势众,虽在开战初期被打死了两个,可是随即这些人就眼明心亮的镇定下来,就地隐藏,寻找目标。在一阵爆豆般的点she过后,卫士们投掷出烟雾弹与手雷,在一片乌烟瘴气和冲天火光中又扫she了一番。趁着大乱,他们打算进行撤退。
岩温清晰的听到了段珀的呻吟,就知道对方此刻尚且存活。轻手俐脚的起身退后一步,他怕段珀也跟着自己爬起来,故而连忙弯腰抓住对方两只脚踝,飞快的把人向后拖去——在流弹满天飞的环境里,地面总比上方更安全一些。
段家卫队退却了,他们的敌人,国际纵队中的一支小分队,也在同时一起撤离。这场战斗开始的太仓促了,双方都没有做出准备,同时却又势均力敌。为了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小分队不得不暂时放弃这条路线——他们以为自己遇到的只是一队普通士兵,并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可以捉住段珀了。;段珀的小腿上中了一枪,这当然是不致命,不过鲜血可是流了许多,半条裤管都被浸透。岩温背着他向前狂奔,希望尽快赶上段提沙的队伍。
其实在这之前,段提沙那边也遇到了一队拦路虎,可见这本来是一场十分周密的围剿,要把段提沙集团一网打尽的。不过段提沙打了一辈子仗,又极其熟悉地形,所以不慌不忙的做出还击,颇为轻易的就赢得了胜利。然后他们吊索桥过山涧,抄近路直奔了杜师长的营地而去。段提沙扶着副官长,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心想这个混蛋老虎,怎么还不赶上来?
段提沙在下午四点多钟抵达了营地,混蛋老虎依旧是没有出现。
第119章 伤
岩温等人在半路上,遇到了瘴气。
他们知道瘴气的厉害,慌忙转换方向逃避躲开。段珀伏在岩温背上,疼的呻吟不止,鲜血顺着裤脚,滴滴答答的向下淌。
岩温知道段珀不是个能忍痛的,心里也急于追赶段提沙,所以跟着人群东一脚西一脚的狂奔不止。段珀被他颠的浑身乱颤,伤处越发疼的厉害,让他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唉哟……”他带着哭腔在岩温耳根处哼唧:“唉哟……”
他随后呜咽了一声:“疼死了!”
瘴气来势汹汹,威胁了整面山坡上的一切活物,包括国际纵队和段家卫队。岩温等人被迫在一处僻静地点暂作休息,片刻之后启程再走。如此反复了许久,他们终于是迷路了。
他们在大山里转惯了,偶然迷路也不是很怕,吃饱喝足后继续上路,别着急,总能再回到正途上去。可是段珀负伤了,那血没完没了的流个不停,他们没法子不着急,可又是越急越乱。
最后,在傍晚时分,他们约摸自己是走到山林边缘了,而且有了鬼打墙的征兆,就在一处小山包上停了脚步。岩温把段珀放到糙地上趴好,随即蹲下来,先去看了他的伤qíng。
子弹打在了右小腿上,就在腿肚子的正中间,不偏不倚。岩温用匕首割开了那血淋淋的裤管,只见那腿上一片血ròu模糊,因为不是贯通伤,所以那子弹必然是藏在ròu里、卡在骨中了。
岩温不能就这么马马虎虎的给他胡乱包扎上——凭眼下这种天气,伤口过不了多久就会溃烂。可他不是医生,眼下又只有一把匕首和一双手,怎么办?
段珀在哭,一边哭一边颤抖,涕泪横流的回过头来望向岩温:“子弹还在里面,是不是?”
岩温点了点头。
段珀呻吟了一声,眼前忽然闪过了副官长的身影——副官长当初伤的是手,可是烂来烂去的,半条手臂都没有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段珀的灵魂。几近绝望的向岩温伸出一只手,他咧着嘴一边哭一边含混说道:“把子弹挖出来……给我上刀伤药……快点啊……”
岩温屏住呼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探头正视了段珀,神qíng漠然,眼神雪亮。
段珀的手落在地上。在极度的痛苦中,他忍无可忍的薅起了一把青糙,哭的声音都变了:“呜呜……我不能没有腿……快点,让人按住我!”
段珀敢忍耐,岩温就敢动手。
几名卫士当真走上前来按住了段珀,有人将一块洁净手帕卷起来塞到了他的牙关中。段珀看不到后方qíng景,就觉着自己的脑袋快要疼的爆炸了,至于小腿,他则是根本不敢去想,他还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
岩温跪在地上,用打火机的火苗反复燎了匕首刀刃。军中常见的刀伤药粉,往日常用结实的小塑料袋装好分给士兵的,如今也被卫士们贡献出来,摆放在了一旁。
然后岩温放下打火机,对着段珀的小腿动了刀子。
段珀的额头上浮现出了青筋,一张脸则是白中透青,不是个人色。压抑的惨叫从喉咙里扭曲传出,再被手帕堵回喉咙里。在痉挛一般的恍惚中,他只感觉正有一副火焰喷she器对准自己的伤口持续喷火——三千度的火焰,还没来得及发展壮大成一团烈火,便被他的伤口尽数吸收了进去。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奋力喘息,因为害怕自己一口气呼出去,就再也吸不进来了。
岩温心疼段珀,知道对方快要疼死了,但他这人就是手狠。段珀在卫士们的按压下已经呈现了抽搐的状态,可他还是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指头cha进对方的伤口中,毫不含糊的qiáng行抠出了子弹。
帮忙的卫士递过来一小瓶酒——就是山中常见的果子酒。岩温刚要用这瓶酒给段珀清洗伤口,然而心中一思忖,他把酒又递了回去。
他感觉果子酒还是不大gān净,怕弄巧成拙,反倒不好。
刀伤药粉被成把的洒在了段珀的小腿上。一名卫士的衬衫是所有人中最雪白最洁净的,这时就被撕成一条一条,当做绷带使用。
段珀疼的晕了过去。
这时那果子酒派上了用场。岩温把段珀抱在怀里,将瓶口贴到了对方唇边,慢慢的倾倒。
段珀没什么知觉,果子酒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岩温见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喝了一口,而后低头哺给了段珀。
他是不懂得世间法则的,也不需要去懂。他得让段珀咽下几口又酸又苦的果子酒,这东西有刺激xing,能够提神。
旁边的卫士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搜索身上食物,要在这傍晚时分填饱肚皮。
岩温一直抱着段珀,抱到凌晨时分。
段珀微微的有点发烧。岩温像狗一样屡次抽动鼻子去嗅他那条伤腿,结果每次都只嗅到了淡淡的药粉味和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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