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泽当即转移了话题:“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段珀低头摆弄着马泽的手指头:“不好说,走着瞧吧。”
说完他把马泽的手指送到唇边,张嘴试着咬了一下。马泽的手很gān净,手指手掌上都有老茧,是用枪太久、磨出来的。
马泽很悲悯的笑了,抽出手来摸了摸段珀的脸蛋:“小毛头!”
这样一种带有长辈语气的称呼让段珀心中一暖。抬起头来对着马泽一歪头,他忽然就抿嘴笑了,笑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马泽也微笑了:“傻笑什么?要不要和我到大其力住几天?”
段珀摇了头——他目前还不敢放任岩温指挥军队,他怕岩温会带着队伍跑回泰国去。
马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一阵平地掠过的和煦chūn风,让段珀生出了好感,但又不能让他由着xing子亲近个够。待马泽走后,段珀就像一条失魂落魄的野狗一样,夹着尾巴惆怅了。
和他一起惆怅的人,还有岩温。
岩温,黑小子,穿着一身不gān不净的墨绿色军装,光着两只脚站在糙地上,在段珀面前是长久的手足无措。他一看见段氏父子就紧张,虽然段提沙对他一直善待,段珀先前和他也没什么jiāo往,可是他这人怯上得很,简直是没治了。
其实岩温不讨厌,是个jīng神体面的小伙子,就是太黑,黑里透亮。段珀先前没见过这么黑的家伙,故而看他就有些不大顺眼;加之他近来心qíng极糟,郁闷的恨不能咬谁几口,所以对待这位岩温,也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老虎少、少爷……”岩温怯生生的走过来,大概是想要发问,然而话未说完,却是被段珀横了一眼:“别叫我少爷!我是谁的少爷?!”
一只小蛤蟆跳到了岩温的大脚趾上,而他讪讪的低下头来,调动脚趾弹走了小蛤蟆:“参、参谋长,你饿不饿?”
段珀抬头望向他,忽然就感到了恐慌和急躁。骤然起身走上前去,他一把抓住岩温的衣领,用尽力气向前一搡:“我饿个屁!你这不老实的东西!”说完他紧跟一步又踢了对方一脚:“混蛋!你是不是想着要带着人跑回到将军那里去?”
岩温不敢反抗,顺着这一脚的力道向后仰身,一屁股坐在了糙丛里。又惊又怕的蜷成一团,他抱着脑袋小声辩驳:“没有,没有。老虎——参谋长,我真的没有……”
段珀气喘吁吁的赶上去,薅着头发领口把他往房里拽:“你们这帮混蛋,只会帮着爸爸欺负我……我弄死你!”
段珀把岩温拉扯回房,铐在了铁chuáng上。岩温空有一身功夫,可是不敢对段珀施展,所以只好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公鹿一样,胆战心寒的坐在了chuáng上。段珀上下打量了他,见他军装邋遢,头发凌乱,手脚肮脏的有如畜生一般,就扬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你这野崽子!你恶心死了!”
岩温是童子军出身,没有吃不下的苦,所以段珀打就打了,他也并不怒不可遏,只是感觉十分的莫名其妙。
段珀看了他那种野shòu式的顽qiáng和麻木,越发愤怒,抬脚狠狠跺上了他的脚面:“傻子!我打死你!”
段珀这一脚是使足了力气,几乎踩断了岩温的脚骨。痛叫一声蜷起双腿,岩温苦着脸伸手捂住伤脚,仰头对着段珀讲出了一串傣语——又急又痛的,他暂时把汉话给忘记了!
段珀把岩温痛打了一顿,累的直喘粗气,不过在发泄过后,他那心qíng倒是平静了许多。
一身轻松的去吃了顿午饭,他回房打开手铐,把岩温给放了。
岩温脚疼,一瘸一拐的撒腿就跑,一直逃到了段珀的视野之外。找来一点糙药嚼碎了敷在脚面上,他一边呻吟一边生火,给自己烤了一只肥母jī。
段珀所在的这个地方十分隐蔽,所以偷偷越境的段家军尽管是反复寻找,可也不曾觅到他的踪影。况且这里毕竟是马泽的地盘,马泽和政府军是友好的,轻易惹不得。
段家军找不到段珀,张家兄弟也找不到段珀——张启星已经听说了段家父子反目的消息,大惊之余心中窃喜,想要趁机把段珀接过来做伴。张启明对此持保留意见,可也没多说什么。
结果事实证明,张启星的头脑是有些偏于简单、过于乐观了。首先他和泰国之间隔着一个马泽,而马泽和张启明的关系日益恶化,双方已经紧张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这就让他不能派人随意行动;其次山林如海,四野茫茫,他说是要找,可上哪里找去?他的网再大,撒到大洋里也算不得什么。
段提沙在哭,一边哭一边把战斗进行到底;张启星在急,一边急一边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希望段珀可以自投罗网的来投奔自己;段珀在bào躁,成天往死里殴打nüè待岩温,亏得岩温能隐忍下来,不和他翻脸;至于马泽——马泽仍然留在大其力,无声无息。
如此又过了些须时日,也就是在一九七九年的农历新年前夕,段家父子这边没动静,马泽和张家兄弟却是开战了。
起因很简单,张家人马押运四号海洛因往泰国走,经过马泽地盘时不肯jiāo过路钱——这当然是不对,不过马泽更不对,他直接让部下士兵把那批海洛因给抢了。
过路费能有几个钱?海洛因又要值多少钱?孰轻孰重一望可知。张启星傻了眼,想要花钱把海洛因给赎回来,可是马泽单方面的拒收赎金,自行就把海洛因归为己有了。
马泽这种行为,和直接到张家兄弟手里抢钱差不多。于是张启星大发雷霆,当即派兵开打;而马泽大概是从前一阵子的经济危机中缓过来了,也不含糊,立刻派兵迎战。在这一片枪林弹雨中,段提沙、段珀、张家兄弟以及马泽,一起迎来了农历新年。
第74章 qíng迷大其力
在农历新年前夕,段珀应马泽的邀请,决定去大其力过年。
马泽的家人都住在缅甸东枝区,距离大其力可不算近;照往年的常例来讲,马泽就该在这个时候回去和家人团聚了;不过今年是个例外,今年他要独自留下来陪伴段珀。
段珀熬到如今,因为痛苦日久,所以反倒麻木起来,每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只是一闲下来就拿岩温出气。岩温这人有一点láng狗的特质,虽然具有十足十的凶狠,不过习惯xing的善于服从——这当然也是在童子军生活中训练出来的xing格。
段珀总是打他,使劲打,往死里打,因为知道结果是肯定打不死,所以下手格外无qíng。每次打完一场后,他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简直好像经历了一场痛快淋漓的xing爱,或者是吸过了两个货真价实的大烟泡儿。
至于这动手的理由,则都是段珀信口胡诌来的。岩温不讲卫生,会挨揍;不讲汉话,也要挨揍;半夜睡觉打了两声小呼噜,在梦里就被扇了大嘴巴!
岩温感觉自己是掉进地狱里去了。
段珀启程去了大其力,身边带着卫士们和岩温。卫士们是见过一点世面的,至少能把军装穿的整齐利落,全副武装时具有相当的威严;而岩温在驻地上散漫惯了,平日素来是光着膀子打赤脚,如今被迫打扮起来,就感到十分之难受。
“我以为我已经熬出头了呢!”他自己在心里嘀咕:“佛爷保佑,让将军和参谋长赶快和好吧!再不和好我就要被他打死啦!”
当段珀在马宅门前跳下汽车时,马泽已经在路边等候许久了。
今日天气略有些凉,马泽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半旧的夹克上衣。上衣的料子马马虎虎,绝不能算是上等货色;段珀留神扫视了他周身一眼,就感觉他穿得不好——起码和段提沙相比,他穿得真是不好,来来去去总是那么几件。幸而他身姿挺拔,气质又温文尔雅,站在人前总像是一位君子,顺带着就让人把君子的服饰给忽略掉了。
马泽见了段珀之后,并没有热qíng洋溢的寒暄,只是微笑着上下打量了他,眼神诚挚,仿佛很高兴似的;随即又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说道:“瘦了。”
段珀摇头否认:“没瘦。”
马泽顺着他的手臂一路捏下来,最后就握住了他的手,又很了然的叹了一口气。
段珀垂下头,一颗心忽然就柔软了,酸楚了。他想如果现在是爸爸看到了我的样子,那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段珀随着马泽走上石阶,穿过院子,进入房内。
虽然上次他也没在这里居住许久,不过因为主人和蔼可亲,所以如今再来,倒也感到了熟悉亲近。在起居室内落座之后,他接过了马泽送过来的一杯热茶,用双手捧着茶杯一口一口啜饮。马泽坐在对面,从茶几上的果盘中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子慢慢的削皮。
段珀现在躲藏在山中,虽然马泽时常派人送去粮食ròu蔬,但也无非是果腹而已,那生活水准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此刻他有滋有味的喝光了那一杯热茶,放下杯子后又见马泽将个削过皮的苹果递到自己面前,便毫不客气的伸手接下咬了一口:“哪里来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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