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兄弟_尼罗【完结+番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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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新年前夕(二)

  在新年的一月份里,虞嘉棠变得迟钝而木讷起来,不再吵着要见儿子了。

  虞幼棠对此很感庆幸,开始生出闲心来准备新年事宜——明年正是他的本命年,他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接连生了几场大病,险些夭折,故而对此十分重视,生怕自己在这一年中会再遇波澜。

  然而他尽管心里重视,可是落实到行动上,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是按照习俗,给自己从里到外的置办了几身红衣裳——非常红,连裤衩汗衫都是红丝绸制的。

  除此之外,他又另外在成衣店里订制了一件大红缎面的狐皮袍子——照理说,其实枣红的更合适,既喜庆,瞧着又不那么刺目,男人穿了也不突兀;不过虞幼棠生平最爱浓艳色彩,这回正好借着本命年的由头,穿两天大红衣裳过一过瘾。

  他饶有兴味的期待着新年,不想新年未至,他先等来了一叠子账单。

  账单是从天津用快信邮过来的,外人不知道虞氏兄弟分了家,还按照老例,把账单往北平虞宅邮寄。虞幼棠知道自己那弟弟穷,心想若是这帐在五千以下,自己就默不作声的替他还上算了。

  坐在沙发上一封封的撕了封口,他发现这信件的来历五花八门,从皮鞋店到跳舞场乃至饭馆子,应有尽有;而一张单子一张单子的心算了数目后,他气的差点厥了过去!

  想要替虞光廷堵上今年这个窟窿,他大概得卖房!

  虞幼棠默不作声的在沙发上哆嗦了半天,后来觉着心绪渐平了,这才把那单子尽数塞回信封,又让仆人拿来一只牛皮纸糊的大口袋,将其全部装了进去。

  仆人拿着那只大口袋出门奔邮局,把它邮寄回了天津虞公馆。而虞幼棠独自灌了半瓶白兰地,痛心疾首的佩服自己英明神武,快刀斩乱麻的和那混账弟弟分了家!

  这账单抵达天津之后,虞光廷当如何处置,这就是北平虞幼棠所不能知晓的了。如此过了半个月,他并没有听到虞光廷横尸街头的消息,便想这弟弟虽然败家,但也不是一无所长,竟然能撑着不向自己求援——不过他又能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钱来还债呢?

  就在虞幼棠迷惑之际,阮明志决定回南京过年了。

  在阮明志离去的头一天晚上,虞幼棠趴在chuáng上问他:“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阮明志坐在一旁,正很小心的为他按摩肩膀;听闻此言他怔了一下:“我不想回来了。”

  虞幼棠沉默片刻,后来“哦”了一声。

  这时阮明志忽然又开了口:“我一定回来!”

  虞幼棠侧脸枕了手臂,低声说道:“好。”

  阮明志停了动作,俯下身去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是不是舍不得让我真的走?”

  虞幼棠闭着眼睛微笑了:“是。”

  阮明志双手撑在枕头两边,低着头好像是要咬虞幼棠一口:“我要是离开久了,你是不是……是不是也会想念我?”

  虞幼棠收敛了笑容,认真而又不假思索的答道:“想。”

  阮明志骤然间快活起来,撅嘴在虞幼棠的脸上亲了一下,他直起身来清清喉咙:“我给你唱一首歌,好不好?”

  虞幼棠睁开眼睛望向他,仿佛是很觉好奇:“好。”

  阮明志后退两步站在了屋子中央,又伸手扯了扯衬衫领口——他本来就生着一张严肃冷峻的面孔,如今一紧张,瞧着更加气势汹汹了。

  嫉恶如仇的立正挺直了腰板,他红着脸咳了两声,而后郑重其事的面向前方开了口,声音低沉浑厚的唱出了一串外国话:“克贝拉扣萨——厄纳哟勒纳塔厄叟嘞……”

  平心而论,他这嗓子不错,只是神qíng不善,仿佛怒火满胸膛一般,唱的义愤填膺。虞幼棠看他气哼哼的曼声歌唱,自己想笑又不敢笑,真是憋的脸都红了。

  幸而这歌不长,一曲完毕之后,虞幼棠qiáng作镇定的问道:“这歌听着有一点耳熟,叫什么名字来着?”

  阮明志盯着他答道:“我的太阳。”

  虞幼棠把脸埋进枕头里:“唱得很好——我渴了,想喝点温茶。”

  阮明志没有多想,径自出门去找半热不冷的温茶;而虞幼棠眼看他的确是关上房门离去了,就扯起被子盖到头上,在一片黑暗中爆笑起来。

  阮明志在第二天订了去往南京的火车票,第三天他收拾停当,拎着个硕大皮箱上了路——并不是打算一去不复返,他那箱子里装的乃是北平土产,是要带回去送给父母尽孝的。

  阮明志刚走,金光耀又来了——来看看虞幼棠,没别的事qíng。虞家人口少,过年没意思,金光耀有心让虞幼棠到天津去,可又知道金茂生对这病秧子一直有点嫌,纵是到了天津,也绝不能够一起过年。

  年前事务总是格外多,金光耀在虞宅住了五六天后也便回了天津。

  虞幼棠没有得到虞光廷的消息,也不知道这弟弟到底要不要回来过年,正是这样不上不下的悬着心时,在腊月二十九这天下午,盛国纲忽然提着礼物来了!

  第23章 登门之始

  盛国纲携带着一只五颜六色的铁皮圆筒,前来虞宅拜访。

  筒子里面满满登登的装了外国糖果——这是他从洋行里购买回来的,糖果本身当然是没什么稀奇,不过这筒子外面的图案比较新颖,是白地儿上点缀着小彩鱼,瞧着又gān净又美丽,倒是怪有点儿意思的。

  他在这新年礼物上很是花费了一些心思——金玉古董是不合适的,虽然值钱,然而不伦不类;至于其它的吃喝穿戴,对方又绝不缺少;思前想后的忖度许久,他就夹着这么一筒子外国糖登门了。

  虞幼棠所居的房屋温暖太过,让他甫一进门便出了一身透汗。虞幼棠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让仆人给他拿冰镇汽水过来解渴降温;他茫茫然的连喝了两瓶,而后一鼓作气的打了四五个嗝儿——声声响亮,打完之后他自己都懵了。

  虞幼棠,因为近来心qíng不错,所以笑的格外诚心诚意:“盛先生,我这里热,你把外面衣裳脱了吧。”

  盛国纲出师不利,幸而不是那种脸皮薄的易羞之徒,还能qiáng自保持泰然。起身刚要脱下外面大衣,他忽然发现自己腋下还夹着那个铁皮圆筒。

  盛国纲就觉着自己这脑袋里嗡嗡乱响,深悔当初自己不该喝那两瓶汽水,搞得如今方寸大乱,一步接一步的出丑!

  他动作未停,还是先脱下了厚呢大衣。

  他身体好不怕冷,大衣里面就是衬衫配着绒线背心——衬衫是雪白的,绒线背心是天蓝的,瞧着又洁净又柔软,让人联想到一位很讲卫生的大号童子军。

  这回重整身心坐回原位,他把那个铁筒拿起来放在腿上,一边抠那上方的圆盖一边对着虞幼棠笑道:“是糖。你肠胃不好,我不敢乱送你东西吃,不过糖果总是没有关系的……”

  虞幼棠微笑着认真点头,仿佛是对筒中内容十分期待:“盛先生,多谢你。”

  盛国纲咬牙切齿的抬头对着虞幼棠发笑——手上抠的正在用力,他没法笑的好看。

  盛国纲好一顿抠,硬是没能抠开那个大圆盖子。

  他窘的简直要落泪:“这个……没想到封的这样严密……”

  虞幼棠这回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劝阻道:“盛先生,放下它吧,我现在又不急着吃。”

  盛国纲搂着铁皮筒子,一脸不甘心的悲愤神qíng:“这东西……我没想到……”

  虞幼棠怕他恼羞成怒,再对自己这里产生了恶劣印象,便起身绕过茶几走到他面前,弯腰伸手作势要去夺那铁筒,同时又玩笑道:“说好是送给我的,不许你再搂着它不放。”

  盛国纲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果然顺势松开了手,然而虞幼棠双手捧住那铁皮筒子,使足力气将它运回了自己那一方。

  盛国纲连着出乖露丑了两次之后,反倒是渐渐镇定下来了。而虞幼棠也不多提其它,只问了两句闲话。盛国纲早有准备,这时就侃侃而谈,只说自己来北平是有公务,如今公务已毕,他闲来无事,正好顺路过来探望虞幼棠。

  虞幼棠向后仰靠在沙发上,听到此处便垂下眼帘微微的笑:“真是的,没想到盛先生这样挂念着我。”

  盛国纲也是笑:“没办法,实在是等不到chūn天了!”

  房间中此刻也并无旁人,虞幼棠一动不动的端坐着,轻声评论道:“你这公务的时间不对,偏赶在了年尾,现在又挤时间来看我,岂不是耽误了你明天回家过年?”

  盛国纲竖着耳朵就等他这句话:“这要放在旁人身上,自然是个问题;可在我这里是全没有关系的。我是单身汉,家里上没老下没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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