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徒_尼罗【完结+番外】(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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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啸东自己抬腕看了手表,发现时间的确是还有富余,就腿脚僵直的走向座位:“既然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又何必要这么早就把我打扮好?”

  白喜臣晓得葛啸东现在行动不大灵便,可又不好因此怠慢了李总指挥,所以索xing早做打算,横竖穿戴利落后周身也是舒服。

  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葛啸东以手掩口,“吭吭”咳了两声。

  他因为水土不服,最近气管有些发炎,时常就要犯咳嗽病。白喜臣听他那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咳出来的,便不禁替他痛苦,忙不迭的要去找消炎药片给他吃。而在他拉开装药抽屉的那一瞬间,顾云章的队伍已经鬼魅般登上了指挥部背倚着的后山顶上。

  五门迫击pào也被千辛万苦的拉了上来,此刻一字排开摆在最高处。pào手将pào口缓缓调转向下,瞄准了山中平地上那一片糙皮房屋。

  糙皮房屋的周围是森严壁垒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一队队巡逻而过,无人意识到灭顶之灾已然bī近。pào口隐藏在山顶糙树的阔叶之中,黑dòngdòng的独眼漠然瞪视了下方世界。

  顾云章拖着卡宾枪,无声无息的走过来,靴底沉重碾过鲜嫩糙jīng同渺小昆虫。

  白喜臣终于从抽屉中翻出了那只药瓶。直起腰拧开瓶盖,他将两粒小药片倒在手中,随即把水杯也端起来送到了葛啸东面前。

  葛啸东正在出神,对于眼前的水与药视而不见。白喜臣见状,就轻声唤道:“将军?药。”

  葛啸东打了个冷战,如梦初醒似的把视线落在了白喜臣那托着药片的手掌上。

  接过药片送进嘴里,他喝了一口冷水仰头咽下,想要再来一口时,杯子却是空了。白喜臣看他没有喝够水,就十分自责,赶忙接过杯子笑道:“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出去找热水回来。”

  葛啸东向他做了个阻拦的手势:“不,我不急着喝水,你还是先去电报科,让人给顾云章发电,让他不要乱跑,马上带兵到南邦来!”

  白喜臣不着痕迹的一皱眉头:“将军,您现在还惦记着他……”

  葛啸东挥了挥手:“去吧。”

  白喜臣实在是看不得葛啸东为顾云章乱cao心,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将军,他可能根本就不会服从指挥部的命令。况且自从他们撤离孟勘之后,这些天一直都没有音讯,兴许是找地方去当土匪了呢!”

  葛啸东很平静的又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美国人的援助马上就要到了,他回来有好处。”

  白喜臣不敢深劝,只得摇头叹息着奉命出了门。

  葛啸东寂寞的坐在房内。眼望着门外白喜臣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端起杯子作势要喝——这才想起没有水了。

  后山顶上。

  迫击pào口已然分别瞄准了下方几处房屋。pào兵将pào弹送入膛中,机枪手们也在山石树木后做好了she击准备。

  顾云章站在阵前,慢慢抬起了一只手。

  短暂的犹豫过后,他的手在空中骤然落下!

  白喜臣甩开手臂走在灿烂阳光下,远方天际传来了一阵尖锐含糊的声音,仿佛是有大鸟在遥遥枭叫一般。

  他在最初的那一瞬间还没在意,一身轻松的继续前进——然而就在一秒钟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了!

  在转身回去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一枚pào弹从天而降,准确无误的将指挥部办公室炸成了烈日下的一簇昏huáng烟花!

  随即就是山崩地裂般的大爆炸!pào弹接二连三的破空而至,把山间这片空地变成了烟雾漫天的修罗场。白喜臣无视了近在咫尺的毁灭和死亡,他只是拔腿狂奔向已成青烟废墟的总指挥部,口中嘶声的呼喊着将军!

  pào击只是这场单方面袭击的序曲,埋伏在山上的重机枪随即轰鸣起来,把山下变成了枪林弹雨的世界。白喜臣如有神助一般完好无伤的跑到了指挥部处,跪下来开始用手去扒那被炸碎烧黑了的糙皮泥片。

  手指擦过火苗,弹片掠过头顶,他执着而疯狂的搜寻着葛啸东的尸体,然而最后就只寻到了一柄焦黑弯曲了的中正短剑。

  单手攥着那把滚烫的短剑,他哆哆嗦嗦的抬眼望向天空,喉咙中发出了含混而颤抖的哭泣呻吟。

  “将军,将军……”他在轰天撼地的大爆炸中喃喃呼唤了,随即从腰间拔出手枪抵在了太阳xué上。

  “将军,将军……”他泪流满面而又惶恐万分的自语道:“您等等我……”

  手指扣动扳机,一声枪响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中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

  白喜臣在子弹的冲力下身体一斜,随即握着短剑栽倒在地。

  第126章 病

  新年二月,顾云章倒了。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处在疯狂的逃窜当中。缅甸政府军和国民党残军都把他当成了仇人来追杀——当然,缅甸军只是想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中国军队撵出国土而已;国民党残军则是要宰了这一支叛乱队伍来为南邦总指挥部的死难者报仇。

  除此之外,他也不敢往国境线上靠近——在那里打了许久的骚扰仗,现在再去也定然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了。

  经过日以继夜的战斗和跋涉,顾军如今终于又找到了一处小小的偏僻寨子驻扎休整。料想这附近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敌人,士兵们各自卸下武器,瘫在地上都动不得了。

  顾云章的身体一向健康的惊人,回想起来,似乎也就在过野人山时闹过一次疟疾,可也没耽误了他继续翻山越岭。

  但是现在,他病的快要起不来chuáng了。

  他一手扶着邵光毅,qiáng作无恙的穿过人群,走进了刚收拾出来的一间糙房中。进门后他眼看房门被关好了,便双腿一软,“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

  邵光毅慌忙蹲下来用手摸他的额头,见他还是持续的发着高烧,就费力将人拖去了一张新糙席上躺好。顾云章行军这些天,身上那皮肤都被汗沤的疼痛,这时就又qiáng撑着坐起身,让邵光毅去找点水回来。

  邵光毅把顾云章狠狠的清洗了一通,又给他灌了一碗生鸦片水,随即就抱着脱下来的脏军服出去洗涤。顾云章昏昏沉沉的躺在席子上,身上只穿了一条洁净裤衩,赤luǒ肌肤晾在空气中,感觉倒也算作惬意。

  他头晕目眩,心里很不好受——他不懂得什么叫做伤心,只是朦胧的觉着心里不好受。至于为什么会不好受?那他也依旧是不明白。

  他很想念海长山。

  海长山活着的时候,他们两个朝夕相对,也没感到qíng谊如何深厚,只是相依为命,互相都怕对方死了;现在海长山真死了,顾云章就开始了漫长的思念与伤心。

  也或许他一直都在隐隐的伤心着,为先前那些逝去的亲人爱人;只是他头脑粗疏,不曾觉察;海长山之死乃是一个契机,让他翻尸倒骨的把往事一件件全拎了出来,越思量,越忧伤。

  他想念海长山,想念赵兴武,尤其想念沈傲城,想念的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正在他含着一滴眼泪难过之时,忽然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段提沙。

  段提沙在这短暂的从军岁月中又长高了一截,变成了一名很威武的大个子青年。小心翼翼的跪在席子旁,他弯下腰仔细去看顾云章的面孔:“将军,你还是生病吗?”

  顾云章的脸色很好,烧的白里透红。睁开眼睛望向段提沙,他低声答道:“没有,我只是累了。”

  段提沙深深的俯下身,同顾云章额头相贴的试了温度,然后皱起眉毛抬起头:“将军,你很热呢!”

  顾云章这回闭上了眼睛:“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身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段提沙站起身来,伶伶俐俐的离去了。

  片刻之后,段提沙拿着副大烟枪同一小瓷瓶熟烟膏回来了。

  天气热,他浑身上下也是只有一条裤衩,因为后背总是挎枪,所以经过了近来阳光的炙烤,脊梁上变得黑白分明起来。双腿分开蹲在席子旁,他摆开烟具开始熟练的烧烟:“将军,你要是喝鸦片水都不管用了,那就试试这个吧!”

  顾云章半睁着眼睛,侧过脸扫了对方一眼,就见那青年正专心致志的烤着一颗烟泡儿,而下面裤衩裆部很明显的鼓起大包,一侧短裤管中还半软半硬的探出一个红通通沉甸甸的小光头。

  顾云章看了这副qíng景,忍不住一笑,随即重新阖上了双目。

  段提沙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见顾云章笑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这举动合了他的心意。迅速利落的烧好一个烟泡,他摆正烟枪,然后伸手去扶顾云章翻身:“将军,你来尝一尝这个,这个真能治病,而且偶尔吸一次也不会上瘾。”

  顾云章侧身躺好,探头凑到烟管上浅浅的吸了一口,结果尝到了一股子焦糊复杂的气息,简直堪称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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