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_尼罗【完结+番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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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鹿微微的瞟了他一眼:“做完了。”

  大少爷冷不丁的笑了一下:“那跟我睡觉去!”

  小鹿没言语,两只手开始收拾纸笔。他做事qíng是认真的,越是长大,越是认真,因为心里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得来不易。墨水瓶盖严密的拧紧,用过的糙纸也是一页一页摆放整齐。课本放回书包里,边边角角都要压平,最后是那两本大画报,画报是借来的,格外要珍重对待。最后把书包收拾成方方正正一大块砖了,小鹿才算是收了工。

  跟着大少爷回了卧室,他洗漱过后先上了chuáng。

  没等他焐暖了被窝,大少爷一掀被子也上了来。他当即往后一退,哑着嗓子说道:“还凉着呢。”

  大少爷在微温的被窝中侧身躺下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搂小鹿。然而一搂之下,他又是一惊,因为小鹿光溜溜的,身上就只有一条小裤衩。其实小鹿在chuáng上一直是这么个打扮,但大少爷不知怎的,今天却像是第一次碰到了小鹿的皮ròu。

  今晚没月亮,电灯一关,屋子里立时黑了个透。大少爷开始和小鹿嘁嘁喳喳的说话,小鹿枕着大少爷的胳膊,说话时气流全扑在大少爷的颈窝里。

  “我长大了,想学工科。”小鹿没头没尾的,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学工科,去德国留学正好。”

  大少爷有些诧异:“嗯?”

  小鹿一本正经的回答:“余翰文说的,德国工业最好,马克也便宜,现在去德国留学是最合适。”

  大少爷没想到小鹿人小心大,居然想得这样长远:“你还想留洋去?”

  小鹿微微低头,把额头抵上了大少爷的锁骨:“我将来想当工程师。”

  大少爷本是用胳膊环住了身前的小鹿,此刻手臂稍稍向后缩,他的指尖触碰了小鹿的脊梁骨:“费那个劲gān嘛?等你毕业了,全北京城的衙门你随便挑,不必爸爸出面,我说话就顶事儿。”

  小鹿仰起了头:“我想以后有出息。”

  屋子里是这样的黑暗,但是大少爷垂下眼帘,不知怎的,会感觉小鹿的大眼睛里有星光。在温暖的气息中,他听小鹿说话:“我要自己长点儿本领,以后好报答gān爹和你。我爸爸不成器,我不能和他一样。”

  大少爷一边听着小鹿的话,指尖一边沿着小鹿的脊梁骨往下走,走到一半,他忽然向上一抬手,捂住了小鹿的后脑勺。

  “小鹿……”他的声音有些哆嗦:“你真是好孩子。我、我……”

  他一狠心:“我亲亲你。”

  不等小鹿回答,他低下头,和小鹿碰了碰嘴唇。

  小鹿没言语,又因为双方的嘴唇是一触即分,所以小鹿也没有躲。但小鹿不喜欢这个吻——自从那年被程廷礼塞了一嘴舌头之后,他就很反感亲吻这种事qíng了。

  翻身背对了大少爷,小鹿蜷缩成了一团:“困了,睡吧!”

  他是想睡,可大少爷却被方才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勾起了兴致。对着小鹿的后脑勺舔了舔嘴唇,他的理智忽然烟消云散,同时万分理解了父亲——小鹿长大了,有骨头有ròu又热度,一口亲下去,应该也很有滋味了。

  大少爷只是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他刚十八岁,心肠再花,也花不过他的老子。

  小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大少爷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大少爷是懒散惯了的,当然不会和他一同起早,所以他悄悄的从那怀抱中钻了出来。清晨的屋子堪称寒冷,他迈着两条雪白的长腿,从chuáng上一步跨到了地面。

  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寒战,他穿好了学校制服。悄悄的走出去要水洗漱了,他照例是不大照镜子,单凭双手摸索着梳头,熟能生巧,他飞快的给自己梳了个利利落落的小分头。

  放下梳子之后,他终于对着镜子扫了一眼,没有仔细观察自己的意思,纯粹是为了检查自己是否足够卫生。大少爷成天说他丑,这话从小听到大,他终于看不出了自己的美丑。既然看不出,那就算是丑,因为外人的话似乎不该太相信,而大少爷肯定是不会恭维自己的。

  坐在充当餐厅的东厢房里,他喝热气腾腾的大米粥,吃夹了牛ròu的马蹄烧饼。这院子里没有活计,chūn兰站在外面,偶尔发一句话,也自有仆役听命劳动。小鹿还是有点怕chūn兰——他经常会怕个什么人,但是表面不露怯色,被怕的人也看不出他的心虚。

  吃饱喝足之后,小鹿抱着书包,像要上刑场似的,出门上学去了。

  小鹿昨天无故旷课一天,清晨在学校刚一露面,就被先生叫过去训了话。及至挨完训回了教室,他先和余翰文打了照面。余翰文伏在课桌上正在写字,忽见他来了,就连连的向他招手,脸上也有笑容。

  小鹿硬着头皮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听余翰文小声问自己:“你昨天回家之后,有没有再挨打?”

  小鹿坐下来,打开书包往外拿画报,同时也想微笑,以示自然:“没有,昨天gān爹在家,gān爹不许他打我。”

  说完这话,他发现自己微笑未遂,一张脸僵硬着没表qíng。很拘谨的把画报递向了余翰文,他扭开了脸,不想和对方对视。然而目光向旁一扫,他忽然发现有好些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余翰文接过了画报:“那你以后还能到我家玩儿吗?”

  小鹿迟疑着没回答,余翰文又问:“昨天说好了下午去东安市场吃冰激凌,没去成,今天去行不行?”

  此言一出,旁边有两名男学生起哄似的笑了一声,起哄过后,其中一人指着小鹿笑道:“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是灰姑娘的名字,这童话也是这些学生们早就读过的。听了这个比喻,众人一想,发现竟很确切,就哄堂大笑起来。余翰文心慌意乱的环顾四周,只是窘迫而已,小鹿却是心里有病,一听这话,真如同被人又揭了一次老底一般。他又怕又羞,为了掩饰自己的怕和羞,他霍然而起,反而是格外的凶恶。指着为首的一名男学生,他咬牙切齿的怒道:“你再说一遍?!”

  那男学生比小鹿高了半个头,此刻迎着小鹿的手指,他做夸张的口型,发清晰的声音,用英文慢慢的说道:“辛德瑞拉,你今天吃了余翰文的冰激凌,明天余翰文就会到你主人家里提亲了!”

  小鹿一拳挥出去,当场和那男学生打作了一团。

  这学校里的学生虽然也有淘气顽劣的,但是大多还算斯文一脉,男学生空有体格与力量,笨手笨脚的却是打不赢小鹿。小鹿在学校里文明了好些年,一直都是模范学生,可今天骑在那名男学生身上,他开始拼了命的胡打乱捶,心里明知道自己这么gān不对,这么gān是要绝了自己的路,但这些拳脚若是不发出去,他自己也非要憋疯不可!

  余翰文站在一旁,张着嘴瞪了眼,是看傻了的模样。其他学生围成一圈,也呆住了。

  第十五章

  十分钟后,教务长闻讯而来,把在教室中央闹决斗的两个人全拎了出去。

  比利时中学校规严格,绝不容许这二位在学校里大撒其野。教务长将他们训斥一番之后,又把他们全部逐了出去,让他们的父母过来谈话。

  挨了胖揍的男学生,是哭天抹泪的走了。小鹿拎着书包走在大街上,心中则是一片茫然。教务长生了气,不是能够善罢甘休的,可自己又能找谁出面呢?找老张?老张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连着好些天都不见人,据说是躺在家里正养着病;找gān爹?也不好,小鹿始终不知道程廷礼到底是多大的官——似乎是非常的大,让这么位高权重的gān爹去学校受教务长的训,怎么想都是荒谬;再说他现在也不大敢去见gān爹。

  老张和gān爹既然都不行,小鹿就又想起了大少爷和chūn兰。大少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小鹿认为自己未必能找得到他,况且纵算是找到了,他也未必肯为了自己去见教务长;至于chūn兰——小鹿觉得chūn兰又实在是太像个丫头了,让她去见教务长,恐怕分量不够。

  小鹿独自在大街上走,愁得也不知道渴,也不知道饿,又想自己今天丑态百出,全被余翰文看在了眼里。自己出身既差,相貌又是人模鬼样,仅有的文明礼貌,现在也全丢失了,人家余翰文凭什么还和自己做朋友呢?

  思及至此,小鹿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觉得自己要是立时死了就好了。死了之后一了百了,上帝总不会嫌弃自己的卑贱与丑陋。如果人有来世,那自己下辈子要投生到个正经人家里去,穷一点也没关系。

  小鹿一走走到了中午,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竟然一路走到了北海公园。这个时候秋高气慡,早晚虽然凉,正午的大太阳却是依然喜人。北海公园里面游人如织,小鹿信马由缰的,也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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